论文范文网-权威专业免费论文范文资源下载门户!
当前位置:毕业论文格式范文>毕业论文>范文阅读
快捷分类: 伯明翰城市大学毕业论文

重返伯明翰方面论文范文检索 和重返伯明翰有关硕士论文范文

分类:毕业论文 原创主题:重返伯明翰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4-10

重返伯明翰,本文是重返伯明翰方面本科论文开题报告范文跟伯明翰和重返类论文范文检索.

1

初冬的早晨很冷,那冷是从上至下的阴冷,云冷风冷,连灰色的混凝土路面都透着一股寒气.昨夜被风吹落的叶子,在路边瑟瑟发抖.晨曦初露,街上少见行人.一阵高跟鞋敲打水泥地面的清脆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寂静.走过来一位上班女郎,她叫黛丝.

黛丝扯着拉杆箱,步履轻快矫健.黑色长筒靴,雪花呢短大衣,加一顶黑白色绒线帽,搭配得干练精致得体.这条路她太熟悉了,从停车场到她的办公楼,早晨步行十分钟,成了她每日必修的健身课,一走就是五年.本来她可以买自己办公楼的地下停车位,但那样就要平白无故地每月多花五十美元,一年下来也是不小的数目.她宁肯折磨一下自己这双脚,再说运动本来就是她的喜好.这就是典型的黛丝式思维,做什么事她都讲究个有根有据.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黛丝都算得上是标致的.眉眼自不必说,记得戴安娜王妃么?黛丝的轮廓会让人隐隐约约地看见戴妃的影子.只是她的嘴唇薄了一点儿,抿起嘴来显得愈发严肃,少了几分妩媚.但这丝毫不影响黛丝的风度,因为使她出彩儿的并非是脸蛋,甚至也不是她高挑优雅的身段.那是什么呢?是一种神韵,这可不是忽悠的.黛丝虽已年过五十,背影却像三十岁风姿绰约的女子,让同龄女伴只有羡慕的份儿.

就连平日走路,她也照样一丝不苟,腰板挺直,双肩微耸,很有些舞台范儿.若是坐在电脑前,她可以保持纹丝不动,除了双手在键盘上飞舞.这时的黛丝,看上去便颇具牛津大学的风范了.

风冷飕飕的,黛丝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想起若德,这会儿正蜷缩在暖暖的被窝里,在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混混沌沌,若德就喜欢这样的中间态.黛丝自己却是泾渭分明的,她容不得含混与糨糊.他和她对于生活的态度怎么竟然是蛮拧的,以前她为何从没在意这些呢?不过转念一想,黛丝便释然了.若德喜欢模糊而柔软,那给他安全感;而黛丝则喜欢清澈且明朗,以及如此演绎的生活姿态.每一个生命个体,都会寻觅最适宜的生存方式,文人们冠之以诗意的栖息.不管怎么说,意思都是一样的.

2

黛丝是个心中有目标的人,而且她的目标永远是具体的,具体到现在做什么,今天做什么.比如今天对于黛丝来说,意义就非同寻常,她被公司提升了,做三个人的主管.在离开雾都离开牛津二十五年之后,眼前终于露出一线曙光,尽管那道光线十分微弱.让一切从今天开始吧,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黛丝刚一进办公室,还没等坐稳,瑞克就影子一样地跟了进来,他从来都是这样,走路轻手轻脚,让人无法觉察.瑞克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给人的印象是他总是睡眠不足,要么是熬夜要么是被噩梦惊醒,总之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好像永远也找不到聚焦点似的.

“嗨,黛儿,恭喜你.”从黛丝进公司那天起,瑞克就这么称呼她了,这可是他一个人独享的昵称,“黛儿” 从瑞克嘴里飘出来,一股香软味儿,谁都模仿不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坐到了黛丝旁边的座椅上,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位置.

瑞克把座椅稍稍拉了拉,靠黛丝更近了一点儿,但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是在黛丝的办公室,距离总是要的,不然会惹来闲话的.黛丝抬眼看瑞克,眼神少女似的迷蒙,两朵红晕情不自禁地浮上双颊.“哦,若不是有你帮助,我哪会这么快就毕业呢?” 黛丝讲话的语调轻柔,瑞克忍不住站起身来,拿手拍拍她的后背.黛丝扭动了一下腰身,示意瑞克坐下说话.

“怎么又没睡好觉,是不是又梦见伯明翰了?”黛丝笑着问,话里满含关切.

“哈,没有了,最近很少梦见了.倒是我妈妈昨天打电话来,说她计划明年秋天到欧洲度假,顺便去找一找那个地方.”

“那你还不和她一起去?想念不如一见.”

“黛儿,这你就错了.相见不如想念,留在意念里的东西才会长久.”

“听你这么一说,伯明翰简直像个梦中情人了.”说完,黛丝笑了,她笑起来孩子似的,满脸的天真无邪.瑞克呆呆地看着她的脸,直把黛丝看得慢慢收起了笑容.

虽然瑞克并非老板,可他却俨然是这个圈子里的教父,黛丝只不过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之一,的确只是之一.这些年从他手底过去的人,连他自己也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有些留下了,有些走了,进进出出,他早已习惯了,但黛丝却是个例外.他教黛丝不只是责任的,更是的.为责任而教,不过是教书匠,为而教,才称得上导师.是极易被误解的一种东西,并非所有的都与荷尔蒙有关.五十多岁的单身汉一旦被唤醒,奉献精神所迸发的能量,可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新官上任了,想烧把什么火啊?”瑞克又恢复了他的原生态,话不阴不阳,带着一股怪味儿.黛丝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日子还长,急什么呢?”

黛丝是不轻易喜形于色的那种女人,她很少为什么事大惊小怪,无论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她总是那么沉稳,甚至可以说是无动于衷.正因如此,只要黛丝脸上稍有微波浮动,都会让瑞克怦然心动.不惊不乍也是一种风度,既增魅力又加颜值,瑞克欣赏黛丝的就是这个.

瑞克坐在黛丝身边,臆想让他沉浸在无比享受的心境当中.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真是煞风景,一听就知道是丽莎来了.瑞克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啊,慢慢来,这回要看你的了.”黛丝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瑞克走出黛丝的办公室,刚好与进来的丽莎撞了个满怀,那印度女子把眼睛斜到一边,没搭理他.瑞克也知趣地把脸扭向另一边,侧着身子,让开了丽莎.他的身体语言完全是在诠释着那句话,“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3

如果不是在这写字楼里遇到丽莎,随便走在街上,你断然想不到这印裔女子是一个白领.一年四季她总是穿着皮高跟拖鞋,为使她不高的个头挺拔一点,黝黑的长发挽成个发髻,一天到晚地盘在脑后.她是彻底的素面朝天,不涂脂抹粉省去了诸多麻烦.千万不可以貌取人,丽莎是蛮有智慧的女人,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所以总是信心满满的样子.

丽莎今早心情不错,脸上露出微笑,于她来说是不多见的.为了这份工作,她长年累月不得不和家人分居两地,做空中飞人,笑容都成稀罕物了.

这会儿她站在黛丝办公室的门口,身子靠着门边,拿眼瞅着黛丝,黛丝也一样瞅着她,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俩人时常玩这种对眼游戏,只有女人才懂的.印度人对英国人有种天然的驯服,或许是几百年殖民的结果,演绎到女人这里,就更复杂一些,还多了几分追随或崇拜.但丽莎倒是个例外,她是个不服气的人,对什么都摆出一副不服气的姿态.况且黛丝能在这个小天地得以立足,也承蒙丽莎的一臂之力,这一点俩人是心照不宣的.

“哎,他怎么着你了?”丽莎朝瑞克的办公室那边努了努嘴,眼神里暗含着揶揄和不屑.

黛丝耸耸肩,“没有怎么啊,无非是关心我呗.”

“哈,你可得小心点,不是任何关心都无所图的,你懂的.”这就是丽莎的风格,她从来都是单刀直入,即使黛丝的心思不言自明,她也不情愿含蓄一点半遮半掩,让彼此脸面上过得去.

“若德呢,他夜里还折腾着睡不着觉吗?”

“还那样,时好时坏的.也怪不得他,公司全世界去开分部,中国开了印度开,搞得人人紧张兮兮,跟过山车似的,他的心情怎么能不受影响呢?”提起先生若德,黛丝的脸色变得没那么滋润了.

“你对他的期望值恐怕太高了吧,进不了高管层有什么呀,你们认识时,他不就是个小小的部门经理吗?” 丽莎对黛丝的家事了如指掌,黛丝喜欢跟她分享,俩人像写字楼的闺密一般.分享的副作用便是隐私的流失,黛丝脸上掠过一丝不快.她辩解道:“其实是他自己力争的,我不过是个拉拉队员.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是无路可退了.”

“对呀,男人在你面前,个个都想逞英雄,看你多有魅力啊.”丽莎这么一说,黛丝的脸又红了.她眯起眼睛,“你真的这么认为?”

“嗨,什么真的假的.你也可怜可怜人家吧,都快神魂颠倒了.”丽莎又朝瑞克那边撇了撇嘴,“你呀,让太多人惦记着,也是件麻烦事儿,对不对?”丽莎嘻嘻笑着,走了.留下黛丝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

4

黛丝的一举一动有板有眼,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欣赏她的说,黛丝太有仪式感了,古典哪!不屑一顾的说,啥仪式感,不就像个木雕女人嘛.用“木雕”来形容女人多少有点阴损,那如同在说女人不性感.

别人怎么看她,黛丝并不在意.她虽不刻意我行我素,可也不愿曲意迎合,说她极具仪式感倒是贴切的.可世上有好多事都颇具讽刺意味,一个如此看重仪式的人,却偏偏缺了那道神圣的仪式.女儿都快十二岁了,她却还未曾步入婚姻的殿堂.每当黛丝凝思时,那个叫内森的男人都会无理地闯进来,也许从他们初相识,他就没打算给黛丝这么一个仪式.

她从西海岸搬到东海岸,在这座城市落脚没多久,就遇到了内森.他高大健壮,浑身透着一股北欧人的强悍.黛丝常常疑惑,她怎么会喜欢上内森,两个人是那么的不一样.和他在一起,黛丝只觉得日子飘忽不定没个依托.黛丝喜欢井井有条从容不迫,可内森却总是杂乱无章少有安定.内森单匹马撑着一个门脸,算是个小业主.黛丝嫌弃的不是这个,美国靠小生意过活的人不计其数.可人不管干什么,总该活出个尊严活出个体面吧.认识很久了,内森从来不和她商量什么,两个人能够交流的东西少得可怜,他只把她当成女人,对了,只是女人.黛丝很受伤也很失望,这与她对异性的想象对爱情的期盼,相差太远了.从幼年起,她就羡慕自己的母亲,母亲也并非名门出身,可却嫁给了一位真正的英国绅士,她的父亲.父亲对母亲的呵护宠爱,就像王子对公主一般,而且一路牵手走过了五十多年.

内森出生在中部肯塔基州一个地道的蓝领家庭,黛丝也曾努力过,试图忘掉他身上“红脖子”的印记,可内森于生活细节中的种种,总是无言地提醒着她,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这么想他,黛丝都觉得有点儿残酷.对黛丝每日必得光顾咖啡店,内森总是摇头的;对黛丝生日非得去名店吃烛光晚餐,内森也颇不以为然.那些在黛丝看来稀松平常的需求,在内森眼里都成了贵族之举.这样的日子让黛丝感到疲累,两人关系发展到心累的地步,多半是没救了.

都怀上女儿了,黛丝才猛然意识到,莫非真得和这样一个男人捆绑一世吗?黛丝对生活是一丝不苟的,黛丝对自己也是一丝不苟的.她庆幸没有像许多女人那样,还没弄清楚对方是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地完成了那个仪式,交换戒指一如交换承诺,在神圣的婚礼进行曲中,一步步走进去,谁知道前面是无底的黑洞还是美丽的桃花源呢?

于是,他们让这一段序曲戛然而止,在还没有抵达乐曲的之前,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就像她刚从伦敦飞抵这片土地时那样.只是多了一个小油瓶,女儿媚尔.这样挺好,她又可以安安静静地生活了,不打扰别人,也不必担心被人打扰.

黛丝对自己是满怀信心的,可名校生物学博士这个光环,在如火如荼的电子时代,变得越来越没那么光鲜诱人,连她自己都越来越没有底气了.看看人类即将进入人工智能时代,什么东西只要沾上“E”,顷刻之间就会红得发紫.黛丝刚毕业时,她的生化研究领域如日中天,可现在却日落黄昏般不景气.这些年黛丝马不停蹄地换工作,对她来说,职场只剩下了唯一的功能,就是求生的手段.一晃悠女儿都十二岁了,就在那一年,她遇上了若德.好像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5

其实应该说是若德来找她的.经历了内森,黛丝对男人便格外小心了,吃一堑长一智,这是本能的保护意识.那时若德的公司是她的客户,业务关系把他带进了她的视野.为了寻个机会和黛丝见面说话,若德是颇费了一番心机的.那阵子只要接起电话,准是若德打来的.黛丝常常满脸惊艳,若德的小脑袋里怎么会迸发出那么多令人激动的点子呢?坠入情网的人,智商也跟长了翅膀一样恣意纵横.黛丝回过头看她和若德之间的关系,还是觉得进展太快了,快得超出了她的想象.在黛丝看来,谈情绝对是讲究艺术的一件事儿,突飞猛进了,便难得珍惜;踌躇不决了,又可能错失良机.总之,拿捏得体且有分寸是不容易的.

若德是在田纳西长大的,家族是爱尔兰人.黛丝向别人介绍若德,总不忘加上一个注解,“若德是爱尔兰人不假,他们家很殷实的,可不是红脖子啊.”她是被内森那类红脖子吓着了,一直心有余悸.如果是愿意洗耳恭听的,她还会接着补充道:“若德的父亲虽然只是汽车公司的普通技工,可他哥哥是华盛顿大学的教授,而且是终身教授呢.”这么说完了,黛丝似乎就放心了.其实她不说的话,别人什么都不知道,连若德是爱尔兰人也不会知道.她说,是为了使自己确信,这次选择若德没有犯错误.

他们的婚礼虽称不上奢华,却也足够体面.对若德来说,这是第一次婚姻.他的父母亲兄弟姐妹,一个都不少,全到齐了.尤其是若德那教授哥哥的讲话,颇有一番水准,令宾客们刮目相看.也不枉黛丝曾经煞费苦心的广而告之,贵族气质就是不经意地体现在这些缜密的生活细节当中,关键是不经意,凡是刻意的就没有味道了.黛丝的老父亲也从英国赶来,母亲那时已患上老年痴呆.不然,这对走过金婚的伉俪,准是黛丝婚礼最美的亮点.十二岁的女儿媚尔面如天使,为她牵着婚纱长裙和花丝带.黛丝从少女就开始期盼的这一天,虽然迟到了许多年,但终究还是圆满的.

婚后的若德果然没有令她失望.黛丝喜欢逛咖啡屋,若德不仅不反感,还鼓励说,你该去星巴克,那儿才与你相配.黛丝倒是去了星巴克,但每次都把用过的纸杯子悄悄地放进包里,回到办公室公用小厨房,仔细洗净擦干留着,下一次只消花五十美分,便又能买一杯星巴克咖啡了.她爱面子,可也不想老实巴交地花太多冤枉钱.

黛丝过生日,若德会送给她巨无霸式的惊喜,请来上门服务的“临时主妇”,摆上一桌地道的英格兰式餐点,把黛丝感动得泪光盈盈.她操着浓重的伦敦口音,磨磨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谁也听不懂的话,若德站在旁边,欣赏杰作一般地看着黛丝的动情.虽已四十八岁了,若德感情的履历却依旧像一张白纸.

只有一件事让黛丝不悦,那就是女儿媚尔横在他们俩人之间,让她时常感到尴尬.十几岁的媚尔正是“挺难搅”(teenager)的年龄,难为若德绞尽脑汁试图讨好这小姑娘,可收效甚微.送她小礼物,媚尔随手便扔进抽屉里,很少打开.给她订了生日蛋糕,媚尔却打电话回来说,去朋友家开派对去了.媚尔不喜欢若德是笃定的,第一次与若德见面后,小姑娘就趴在妈妈耳边说:“阴气十足!” 对女儿的评价,黛丝只当没听见.这个年龄的女孩,哪个不是一身的反骨?

可等到三个人凑到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媚尔看不惯若德,他的心细如丝,媚尔贬其为小家子气;他遇事喜好冷眼旁观,媚尔斥之为冷血动物.若德对媚尔似乎也失去了耐心,俩人变得越来越势不两立针尖对麦芒.黛丝被夹在中间,消防队员似的,只有忙着救火的份了.黛丝觉得女儿是在故意和她作对,便总是站在若德一边,替女儿赔着礼.

直到有一天,女儿突然对她说,“妈咪,明年该申请大学了,我想到伦敦去读书.”黛丝愣了一会儿,日子这么快,转眼间她和若德结婚已经快六年了.她不解地问媚尔:“为什么呢?是不是想躲开我们?”

媚尔耸了耸肩,“也不全是.我离开了,你会看清真相的,也不至于总是云里雾里的.”女儿的几句话,让黛丝更加迷惑.什么“真相”,还“云里雾里”的,我有那么糊涂那么无理性吗?她搂着媚尔,在她脸上吻了一下.不禁又想起六年前的婚礼上,女儿天使一般宁静的小脸.女儿的宁静传递着神奇的力量,这些年一直引领着她,度过了多少不宁静的日子.她叹了口气,“媚尔,你长大了,是该有自己的主见,申请大学的事你自己决定,妈咪不会阻拦你的.”

6

黛丝这个职场小圈子,还的确是有点儿意思的.别的不说,就这一直沿袭的培训制度,也足以让刚刚踏进这圈子里的新手胆战心惊.有瑞克博士把关,每个接受培训的人都别指望会轻而易举地通过.丽莎对瑞克耿耿于怀,也是从培训那会儿积的怨,他可没少给丽莎难堪.瑞克平时看上去松松垮垮的模样,可一干起工作来,他的脑筋简直无法容忍“松”这个概念.

黛丝一毕业,瑞克这个临时导师也该告一段落了,若是再帮助黛丝做案子,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可瑞克一抬脚,就忍不住朝黛丝办公室这边来,惯性使然,一时半会儿还扭不过来.他心里琢磨着老板发来的邮件,对他继续掺和黛丝的工作似乎颇有微词.瑞克端详着电脑屏幕上一排排小黑字,不屑一顾地撇撇嘴.他是有理由不屑的,上司算什么呢,还不就是道紧箍咒.况且一个亚裔女人,也配做他的上司?冒出这个想法,他心里有点发虚,这是只能想不能说的,职场政治他还是懂的.

瑞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黛丝仍趴在办公桌上,一反常态地没和他打招呼.他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进还是退,或是接着站在那里.“黛儿,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瑞克弱弱地问,他知道论健康他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不舒服的总是他自己.

黛丝抬起头,才发现瑞克站在那儿.她有点难为情,“没有,就是昨晚和我妈妈视频,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痴痴的样子,心里难过.”黛丝说着,眼圈又红了.

“嗯,眼睁睁地看最亲近的人,就这么一天天地老去,是挺残忍的.真没什么妙药能阻止脑细胞坏死,你多和她聊聊,或许可以延缓这个进程.” 听瑞克如此真诚的话,黛丝默默地点头.

“媚尔还好吗?她真的想待在伦敦,不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年轻人一天一变.她若是不回来,我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多久.”

“哈,黛儿,你可走不得啊.你要走了,他会答应吗?”黛丝知道他在说若德.

“谁知道呢,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别问这个,很烦的.”黛丝看上去心烦意乱,瑞克便停住了.他想说点别的,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嗯,嗯,是这样的,黛儿.以后在案子上,我恐怕也不好再帮你了,老板已经发来禁令,布拉布拉.”说这番话时,瑞克的眼睛一直盯着黛丝的脸.见黛丝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失言了,伤了她的自尊.

“我懂的,你已经帮我很多了.看我多有出息,才毕业就得了个2.5分,不及格.她给的评语,说我把案子全搞错了.”

“你说什么,才2.5分?真是疯了,怎么敢这样对待我的学生?”瑞克腾地站起来,在黛丝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显然是被激怒了,自己的老板居然不买他的账,黛丝刚刚毕业,就给这么低的评分,这不等于是扇他的耳光吗?一个名校博士生,苦学了一年有余,连个及格水平都达不到,简直是笑话嘛.他这颗预备较量的筹码,还没等派上用场,就被提前寿终正寝了.

“别那么激动,瑞克.其实我心底并不在乎,只是觉得可笑.昨天整个晚上,猜猜我在想什么?”

瑞克急促地追问:“想什么?”

“满脑子全是伯明翰!我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伯明翰那么令你着迷.”

“黛儿,真是难为你了,这种时候还能想起伯明翰.”瑞克的眼眶湿湿的,他眯起眼睛望着黛丝.

“是啊,伯明翰,就剩下那么一片净土了.可惜有几人能看懂呢?”黛丝的眼睛如夕阳下的湖水,沉静的底色下潜伏着迷茫,俩人相视无语,仿佛看见了伯明翰,那个无限遥远的地方.

伯明翰是明尼苏达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瑞克就出生在那里.在他还不到三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把他和母亲孤单单地遗落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小镇依山傍水,景色奇美,只是漫长的冬天,日子难过一些.住在伯明翰镇上的人,很少有离开的,他们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有些人甚至一辈子也没走出过伯明翰,可他们是心满意足的.没有见识未必是件坏事,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茫然的幸福感远胜于清醒的失落感.

上大学离开家乡小镇的瑞克,曾发誓绝不再回伯明翰.闭塞保守和与世隔绝,让他对伯明翰充满了厌倦与批判.生活在一个与世界几乎不发生任何交集的小镇,那种活法也能算活着?年轻的他反叛的他,曾经如此这般地质疑过.然而几十年光阴流转,他穿越了美国,从西到东.他长了见识,理解的不理解的,一股脑儿地纷至沓来.他发觉自己对伯明翰的感情也在微妙地改变着.离开越久越远,关切越深越沉.还有对老母亲的牵挂,也使他对伯明翰愈来愈无法释怀了.

7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黛丝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圈子的氛围十分吊诡.比如轮到她给讲座,参加的人寥寥无几.她以善意揣度着,或许是她浓重的伦敦口音令大家头疼,可最难堪的是,连丽莎都没来捧场,她心里有些戚戚然.这么多年来,丽莎从来都是她无话不谈的闺密,不管碰到什么难缠的事,她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丽莎.这个印裔女子脑袋里盛满了奇异点子,令她刮目相看.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提升之后,丽莎便很少来她的办公室了,哪怕是和她玩一会儿对眼的游戏都没有了.

她给丽莎发了即时短信,正儿八经地写道:“有时间的话,请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好吗?” 过了好一阵子,丽莎才慢吞吞地回她说:“好吧.” 人还没露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先传过来了.丽莎一进门,黛丝赶紧露出笑脸,“怎么连人影都不见了,忙什么呢?”

丽莎冷冷地撇了一下嘴,“是你忙得很哪,我这小兵一枚,有啥好忙的.”

黛丝听出来丽莎话里带刺儿,她的气很不顺呢.便轻声问:“丽莎,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不问倒好,这一问,丽莎索性一屁股坐进黛丝对面的座椅里,拿眼瞅着黛丝,又要玩对眼了.但她的眼神凶巴巴的,没有一丝善意.

丽莎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黛丝,你对我工作不满意,为什么不明说呢?”

黛丝被丽莎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呀.你在说什么呢?”

“哼,我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平静一下,慢慢告诉我吧.”黛丝祈求的口吻,让丽莎的气稍微消了一些.

“我不明白,你心里真的认为我工作业绩平平,只配给个平均分.你觉得这很公道吗?”

黛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丽莎是对她的年终考核成绩不满意.黛丝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她抬眼无力地看着丽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会让丽莎相信,她绝不是有意伤害她的.黛丝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丝不苟的,即便是对闺密,她也不懂得网开一面.黛丝的思维理性如一池清水,而丽莎的想法感性如一盆糨糊,她们想象彼此的方式,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页面上.

丽莎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黛丝太没有人情味儿,她站起身来,一脸的不屑,“对呀,自己水平低,如何给别人打高分,那岂不是寒碜自己吗?”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黛丝又一次愣在了那里,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其实她早就知道,在这个小圈子里,让谁吃亏,你也别让丽莎吃亏,她是从来不吃闷声亏的.丽莎与年终特别奖失之交臂,这可不是个小亏,而且也不能说和黛丝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低分是她打的,可她自己不是也被别人打了低分吗?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没头没尾,却牵动着链上每个人的神经.你会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像击鼓传花一样,把那个“恶”的果子一环接一环地传下去.

黛丝正冥思苦想着,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是父亲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黛儿,你得准备回来一趟了,你妈妈,她走了.”

黛丝听了父亲这句话,如雷轰顶.“天哪,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妈妈她不会走的,她答应过我,会等我回去的,她答应过我的.”黛丝满脸是泪,她丢下电话听筒,跑到办公室外面,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疾走着.早春的阳光,看似明媚,风却刺骨的冷.黛丝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可她竟全然感觉不到冷,感觉到的只有心痛,是真真切切的那种疼痛.

父亲说妈妈走得平静,她拉着外孙女媚尔的手,说这不是小黛丝吗,怎么又回到五十年前了.可我累了,只想回家了.黛丝听着父亲的讲述,泪眼模糊.心里只回旋着一个声音,“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8

等黛丝参加完母亲的葬礼,从英伦赶回来,满城的樱花都悄然开放了.经历了漫长寒冷的冬日,这座城市终于迎来了另一个春天.

黛丝前脚刚踏进办公室,瑞克后脚就跟了进来.她走了两个星期,瑞克可是数着日子过来的.俩人寒暄问候的话说完之后,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的表情让黛丝感到蹊跷.

瑞克咽了口吐沫,言语变得吞吞吐吐,“我,我打算,打算退休了.”他的眼神犹疑着,说话的口气一点都不理直气壮.

黛丝略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说:“你,这是当真的?”她觉得瑞克冒出这种念头,十有是昨夜没睡好觉.就凭他博士脑袋里装的那些智慧,还有二十几年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的这些经历,对付眼前这份工作,还不是小菜一碟嘛.

“我,不是开玩笑的.连你也不相信我?”瑞克眯缝起眼睛,盯着黛丝的脸和眼,他想捕捉她面部表情的任何细微的改变,这对他的决定是举足轻重的,或者说,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黛丝的感觉就成了天平倾斜的砝码.

“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并不缺钱,这是退休最合适不过的理由了.”黛丝不紧不慢地说.

“嗨,你太了解我了!”瑞克把座椅朝前挪了一英寸,黛丝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荡漾着暖意.

“看来炒股票可真是发财的捷径,有秘诀吗?教我几招吧.”黛丝一脸的虔诚,好像真的要拜瑞克为师.一谈起股票,瑞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蔫巴巴的神态荡然无存,跟打了什么血似的,浑身昂奋.

“女人还是别碰股票的好,股市可比职场要残酷得多啊.”瑞克满腹经纶地发表评论.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记住低价进高价出,也就赢了一半,对吧?”黛丝故意轻描淡写地说事儿.

“嗯,操作不难,可机会难等啊.你想想看,有哪家银行会像花旗那样,太大了倒不起,由政府托着.瞬间掉到一块钱,然后又一鼓作气地猛涨六十刀.这样的机遇可是千载难逢的.”瑞克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把座椅又朝前挪了一英寸.看那样子,他一定是抓住了这次机会,而且捞到了可观的一笔钱.

黛丝还是微微一笑,这笑对瑞克有着迷一般的诱惑.五十二岁的他,和女人开玩笑都会脸红,但黛丝那种伦敦人的闲雅矜持,给他添了不少自信.他忽然间猛醒了,什么自闭症,见鬼去吧!那些所谓心理医生,纯属江湖骗子.怯懦内向导致交流障碍,不是什么病症,只是没有遇见合适的人罢了.

“可你才五十二岁呀,退到哪里去呢?真回伯明翰钓鱼去吗?下半辈子就这么过了?”黛丝一连串的疑问,像一盆盆冷水泼向正在兴头上的瑞克,他惊得一激灵,愣住了.

“你这么一走,人家准以为你输了,选择逃跑了.”黛丝眯起眼睛,眼角的鱼尾纹马上汇合起来.

“输了?逃跑?哈哈,有这么多寓意吗?”瑞克把座椅往后挪了几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别忘了,咱可是正宗的伯明翰人,何时当过逃兵?”话音未落,秘书就在那边喊他,“瑞克,你的电话.”他一脸不快讪讪地离开了黛丝的办公室.

望着瑞克弱不禁风踌躇不决的背影,黛丝感到一阵愧疚.自己这是怎么了,才回来就惹人家不高兴.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等到我回来,人家是把你当知己,才会掏心里话的,可你却如此不识好歹.想想与内森共同生活了好几年,自己又了解他什么呢?除了肌肤之亲,俩人很少深谈什么,更不消说什么情感沟通思想共鸣,那不等于是天方夜谭吗?

黛丝习惯地把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下巴顶在手臂交叉点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脑子僵了似的,什么都不能想.一直挨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站起身,朝瑞克办公室走去.

瑞克的办公室居于一角,从其占据的空间之大,也可略见其主人地位的不一般.办公室里最醒目的是靠墙并排摆放着的两个大书架,上面排满了各种精装书,那些旧得发黄的书,像是大英博物馆馆藏文物似的,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另一件引人注目的东西,当数那个鼓肚子显示屏,它像古董一样昂首挺立在办公桌的正,这是瑞克刻意保留下来的.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这样的大鼓包屏幕,这才叫与众不同呢,最落伍的往往也是最先锋的.瑞克喜欢一切过时的东西,就像他喜欢用那种古老的机械转笔刀,从来不碰电动转笔刀一样.

黛丝轻轻推开瑞克的房门,瑞克没在,电脑打开着,说明他没有走远.像以往一样,黛丝独自走了进来.坐在写字桌前,她随手拿起一只小青蛙,是件陶瓷制品,活灵活现的童趣十足.黛丝仔细再看,好家伙,瑞克的办公桌上简直就是个青蛙集散地,大大小小摆了好多只,神态各异绿绿葱葱.黛丝忍不住笑了,瑞克这老天真,还珍藏着童年的青蛙王子梦呢.

她随便撩了一眼桌子上摊开的纸,瑞克的年度成绩报告单吸住了她的眼球.黛丝迅速地扫到末尾,不禁大吃一惊.但见一个醒目的“B”,真是活见鬼了,瑞克也挣了个低分,是因为我吗?以瑞克对工作的认真程度,他还不至于这么差劲吧.瑞克莫名其妙地盘算起提前退休,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黛丝僵在那里,一时竟不知所措.

9

与黛丝刚好相反,瑞克是最不在乎仪式的人.他对所有仪式或与仪式有关的东西之厌恶,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公司开圣诞节派对,别人在外面嬉笑热闹,他会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声不吭.等到曲终人散,他便悄悄地出来,仔细查看剩下的吃食,看看有没有合自己胃口的.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把个隆重的派对意义降格到了零点.

一个不讲究仪式感的人,却要接受一个近乎庄严的告别仪式,如同赶鸭子上架一样蹩脚.随着那一天越来越迫近,瑞克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他甚至构想了一系列的不在场计划,比如抱病请假,或临阵脱逃什么的.同时,他又非常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就像小时候期盼妈妈给他张罗的生日派对,礼物蛋糕,说不准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个时候,他的心境便完全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在伯明翰的那些日子.

瑞克已经很少去黛丝的办公室了,谈什么呢?在黛丝心里瑞克是个十足的英雄,所谓英雄者,自然是要顶天立地所向披靡的,英雄能接受的除了鲜花和掌声,还会是别的吗?英雄又如何承受得了他人的评判呢?退回伯明翰,那算什么英雄呢?

瑞克的诚惶诚恐或翘首期待,都无法让时间慢下来或快起来,时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把他准确无误地带到了那一天.瑞克红着脸,窘迫地站在,他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心人物.他的老板是一位略显严肃的亚裔女人,她郑重其事地宣布,瑞克先生圆满地完成了他二十五年的职业生涯,今天是他的最后一天,也将会成为他最完美的一天,最难忘的一天.“最”竟然有如此多的妙用,那些本来不起眼的事情,一旦冠上“最”,马上变得高大上起来.

老板如数家珍地盘点着瑞克的种种优点,如同在点评一件名牌产品.她说是瑞克博士的严格把关和言传身教,才让我们在茫无止境的追索中看到了曙光和希望.若是没有瑞克博士持之以恒孜孜不倦的恪守,哪会有我们今天这样繁荣兴旺的格局景象.经老板这么一捧,瑞克俨然是根顶梁柱,没有了他,这片小天非塌下来不可.丽莎的嘴角几乎快与耳根子挂上钩了,她和瑞克的芥蒂怕是今生今世都无法消除了.黛丝听着老板的话,也不免心生狐疑.既然瑞克如此伟大不可或缺,那您干吗还赏给他个“B”,叫人家不得不提前滚蛋呢?舌头是人最柔软的部位,卷来卷去绕来绕去,由它发出的言语,谁能辨得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

谁也没有瑞克听得入神,老板的话句句入心,句句定心,简直就是给他盖棺论定.他宁肯顺着耳朵听老板的评语,句句当真.就凭这个,他提前十年退休,值了!

老板提议,我们送给瑞克先生一份珍贵的礼物,现在就让他自己来揭晓吧.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瑞克办公室门口,那块油绿色的绸布下,到底藏的是个什么东西呢?

瑞克有些摇晃地走到近前,他的手微微地抖着,呼啦一下子,绿布被抛到了一边,“哇!”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呼.一只油绿油绿的大青蛙,骄傲地端坐在那里,藐视一切的头,头下面的一双眼却流露出无尽的谦卑.青蛙王子,可是顶真的贵族啊!

瑞克什么都没说,捂着脸,冲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哭了.谁也没想到瑞克会哭,谁也不明白,瑞克为什么要哭.连黛丝都是一脸的疑惑,她该是最了解瑞克的人了.瑞克绝对没有想到,一个亚裔女人,竟然像暗通读心术一般,把个青蛙王子送给了他.他将带着青蛙王子的梦,重归故里.

当瑞克一个人开着租来的小皮卡,行进在回归伯明翰的大路上时,黛丝一个人正端坐在水晶荧屏前,想着渐行渐远的瑞克.从东海岸一直向西向北,上千英里的路程,他竟然没预订任何旅馆,连汽车旅馆都没订一间,皮卡就是他的临时栖身之地.瑞克做事就是这么纯粹,连省钱都省得纯粹.可对他来说,钱其实并不是问题.

有人从走廊那头轻轻地走过来,黛丝下意识地朝门口望了一眼.那个摇晃犹疑的身影,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黛丝轻叹了一声,所有的相遇,都不过是广袤时空里飞逝的一瞬.她盯着电脑旁边的那只老式手动转笔刀,除了这个,瑞克什么都没留下来.它旧得像个古董,过时得无人问津.黛丝把它抓在手里抚弄着,眼前浮现出的竟是瑞克常常挂在嘴边的伯明翰.

“伯明翰,伯明翰.”黛丝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如果不是遇到瑞克,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美国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伯明翰对她来说也并非全然陌生,她的父亲也是出生在一个叫伯明翰的小城,只不过那个小城远在英格兰.世界上哪儿来这么多的伯明翰呢?瑞克常以伯明翰人为自豪,她自己也算得上是半个伯明翰人了,这只是一种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命定?

10

“你先别笑我,瑞克.我也想步你的后尘,回伯明翰了.当然不是你的那一个,是我父亲的老家.我一直都没告诉过你,他出生的小城也叫伯明翰.

这么做并不是我的刻意选择,怎么样生活不是谁都能选择的,至少我不能够随心所欲.母亲去世后,父亲患了忧郁症.六十年相依为伴,叫他如何离得开她呢?你能想象得到,一个九十岁风烛残年的老人,整日心情抑郁是个什么样子.母亲离开时,我没能陪在她身边,已经成了我一生的遗憾,我不能再酿成一次遗憾了.无论如何我都得回去,陪父亲这最后一程.

你也许会问,那若德怎么办.我思虑了很久,但想不出一个圆满的答案.说不上从何时开始,若德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他似乎怕着什么,我越是想知道,他就越是遮掩.在我和他之间,有一道难以名状的隔膜.我隐约地感觉到,若德在公司可能遇到了麻烦,可他对我却只字不提.我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来,莫非我是一个天性不好亲近的女人.

直到有一天,他哥哥打电话来,告诉我说若德需要长期休假,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我问他若德有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他说是自闭症,从小就有.我一听浑身都麻木了,怎么会这样呢?回想起与若德过去的日子,总是无法畅快淋漓,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把我们的故事讲出来,其实是不该讲的.这些年我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债务,撑着这个新房子,也算是个豪宅了.辛辛苦苦地挣钱做房奴,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知道若德也不想,他是怕担责任的人.这不能怪他,对一个病人,任何要求都是非分之想.到了这个年龄,我们在乎的已不再是那些身外之物了.

我现在也常常梦见伯明翰,模模糊糊的,时而亲近时而遥远.

瑞克,很快我就要启程了.”

黛丝一口气打完了这封信,她的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鼠标,那些文字带着她的心情和味道,带着她的记忆和幻想,飞向西北的伯明翰,飞向闲居在伯明翰的瑞克.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感到如释重负.

她和若德也曾有过美好,但那美好如云一样,飘来飘去,就慢慢地散了.

在瑞克离开公司半年之后,黛丝也向公司递交了辞呈.她的理由写得极其简单,老父年逾九十,体弱多病,遂决定提前离职,回去照顾父亲.

男人的成功如果没有女人分享,那这成功只完成了一半.瑞克信手拈来的只言片语,黛丝仔细一想都是至理名言.那么男人的失败呢,有人愿意分享男人的失败吗?黛丝轻轻地一笑,可谁又愿意承认失败呢?就像若德,公司重组被挤出了领导层,他宁可选择隐退,对他来说,承认失败莫不如要了他的命.

黛丝挥挥手,这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无关紧要了,她不愿意再多想,也无须再多想了.

黛丝辞职没有惊动任何人,一向重视仪式感的她,却断然回绝了老板赏赐的告别仪式.再喧嚣的大戏,总有散场的时候,落幕也不过是一个片段而已.告别什么?告别谁呢?没有内含的告别,像只苍白的伸向天际的手,抓不住一片云彩.

她清理干净自己的办公室,把那只古董一样的手动转笔刀,放进了旅行箱,就好像把所有的日子都*起来,并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她拉起旅行箱,又走上了那条冷冷的水泥石板路.

黛丝脚上的红色小皮靴,在闪烁的霓虹灯下红得愈发夺目.这双红色皮靴是黛丝从牛津大学毕业那年,妈妈送给她的圣诞礼物.三十多年了,她一直带在身边,每年的圣诞节她都会把它穿起来.有些礼物不只是信物,更是寄托,穿上小红皮靴的黛丝,感觉到母亲就环绕在身边,像平安夜的长明灯,静静地守候在那里.

黛丝侧耳倾听,那支耳熟能详的曲子从远处随风飘来,在寒风中弥散着.这曲子让黛丝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她仿佛看见了童年的自己,爸爸带着全家,开车行进在去老家伯明翰的路上.老式留声机里放的就是这支曲子,铃儿响叮当,铃儿响叮当.原来这世界是圆的,转了一大圈,你才发现不过又回到了原点.

黛丝抬起头,看见老父亲和女儿媚尔,正在向她招手呢,她挺了挺腰身,朝他们飞奔过去.“啊,我终于回来了!”

第二天早晨,办公室的人们打开电脑,不约而同地看到了黛丝的留言,留言框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词:“伯明翰.”

【责任编辑】 邹 军

本文点评:这篇文章为一篇关于对不知道怎么写伯明翰和重返论文范文课题研究的大学硕士、重返伯明翰本科毕业论文重返伯明翰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文献综述及职称论文的作为参考文献资料.

参考文献:

1、 论《重返巴比伦》中悖论的意义和作用 内容摘要重返巴比伦是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它描述的是一个迷途知返的父亲查理要回女儿霍诺莉娅抚养权的故事 故事主要表现的是美国梦破碎之后,人们内心的挣扎和修复,想要回归到最初.

2、 斯人远去信源犹在《桂系演义》让鲜活的历史重返民间 张立国我们习惯上所说的文学评论实际上有两种形态,一种是追踪评论,一种是学术研究 对于追踪评论,评论家往往注重两个方向,一个是热,一个是冷,是在关注读者(或者说是受众)的基础上,审视文本和作者,讲出自己.

3、 亚洲货币有望重返升值轨道 全球贸易紧张局势以及经济数据表现冷热有别推动美元自4月以来走高 不过,这些因素将在未来6个月消退,亚洲货币有望重返升值轨道 点评美元走强导致亚洲(日本除外)货币今年平均下跌2 7左右,小于G10货币平.

4、 重返恐龙世纪超时空科技互动体验展亮相上海世博会博物馆 2018 年6月28日—9 月2日,由上海市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下属华茂国际展览(上海)有限公司主办、上海喵呜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出品、上海市科学技术普及志愿者协会及上海怀实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联合.

5、 重返天际危机 和航海或航空相比,航天的危险程度要高得多,因为航天就是在爆炸和燃烧的伴随下一路成长起来的 毫不夸张地说,火箭就是一枚细长的大包,稍有不慎,就会化作巨大的烟花 但是,你能想象用于固定的螺丝钉其实也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