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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论文范文 原创主题:小说二题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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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郑士仁,吉林省公主岭市人,公务员,公主岭市作家协会会员.2000 年开始创作,先后在文学期刊和其他媒体上发表长篇、中篇、短篇小说,散文和诗歌作品400 余篇(首).

丫丫

雪中的塞北小村,一个小女孩趴在学前班的窗台外踮着脚看里面的孩子上课.硕大的衣服快要到了脚面,蓬乱的头发下埋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冻得通红的脸蛋上留下汗水流过的痕迹,那只脏兮兮的小手随教室里的孩子专注地比画着.呼啸的北风在头顶掠过,她全然不知,身边是她刚刚捡回的树枝,树枝旁趴着的是她的大黄狗.几个淘气的男孩子从她身边跑过,冲她高喊:“小疯子!小疯子!”大黄狗猛地从地上跃起,吓得他们四下奔逃.

她叫丫丫,今年五岁,每到晌午时分,在村的大道上,都能看到丫丫吃力地拖着树枝向家走去——那是村边两间摇摇欲坠的泥草房.窗户用塑料布罩着,要不是旁边有几根柱子撑着,看上去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爸爸我饿了!”进了屋,丫丫闻到了一股酒味,嘴里嘟囔着,“又喝酒.”她想在饭锅里找点吃的,可除了有一碗水冻在了锅台上,什么都没找到.见爸爸睡着了,她蹲在灶台边生起火来.噼噼*的火光给屋子里带来了暖意,也照亮了家中唯一的电器——一盏被灰尘包裹的电灯泡.她要赶在爸爸醒来前,把饭做好,可她掀开水缸的缸盖一看,水缸里一点水也没有,此时锅已经热了,没有水锅会烧坏的,她想叫醒爸爸,可又一想,爸爸昨晚因腿病发作折腾了一宿,情急之下自己拎着水桶跑到院子里的井台边,她小心翼翼地把绳子拴在水桶上,摇着辘轳把水桶放进井里,这时,她还不觉怎样,可当水桶刚出水面她就觉得力不从心了,她想凭一股蛮劲把水提上来,没想到水桶停在半空她就再也摇不动了,此时,只要她一松手,飞起的辘轳把儿就会砸在她的脑袋上,危急之时她脱口叫道:“大黄,快去叫爸爸——”一旁的大黄狗一下蹿进屋里,冲着炕上狂叫起来.当爸爸光着脚丫一瘸一拐地跑到院子里,看着丫丫手握着辘轳,小脸憋得铁青,可把他吓坏了,他踉跄着一把将辘轳把儿死死地抓在手里.当惊魂未定的爸爸将水捅提上来后,照着丫丫的屁股狠狠就是一巴掌:“叫你不听话,给你一个胆儿,你能上天!”丫丫也不躲闪,也不叫喊,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爸爸.

丫丫爸爸许天佑,是一名退伍的特种兵,一米八的身高,曾经威武强壮,在部队立过二等功.退伍后到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一次意外被脚手架砸成重伤,开始工资、医药费公司都照例支付,可没多久公司陷入低谷,他只好回家养伤,原本充满希望的一家人,瞬间陷入困境.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曾经海誓山盟的妻子外出打工,一去不回.他一下变成另外一个人,酗酒,发脾气,砸东西,三十岁刚出头,身体垮了,头发也白了.可怜的丫丫,原本由奶奶带大,自从奶奶去世后,只能和父亲相依为命,幼小的她过早地承担起家庭的重负.

入夜,丫丫靠在大黄的身边对爸爸说:“我今天学会写大黄的黄了,不信我写给你看.”说着,在爸爸的手心上比画着,还抬头认真地看着爸爸:“对吗?”

“你说对就对,你和大黄前世有缘,要不是你当年把它捡回来,它早就冻死在大地里了,说来也怪,我打听附近的人家就没有丢狗的,正像你奶奶说的,大黄是老天爷送给丫丫的礼物.”

“爸爸,我啥时能上学前班啊?”

“等今年的补助下来,爸爸就送你去.”

“说话不算数,上回你就这么说.”丫丫噘着嘴,“爸爸,我昨天又梦见妈妈了,梳着长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丫丫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爸爸.听丫丫这么一问,许天佑立刻疯了似的抓起身旁的水碗狠狠地摔在地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跟我提她,听到没有!”吓得丫丫起身就往外跑,眼泪一对一双地往下掉.

夜深了,不见丫丫回来,许天佑只好拄着拐到外面去找,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柴垛下丫丫躺在大黄狗的身上睡着了,他急忙把丫丫抱回屋.睡梦中的丫丫一把搂住了爸爸的脖子,哭喊着:“妈妈!你不要丫丫了吗?丫丫不淘气,丫丫听话,你回来吧.”此时,许天佑的心像针扎的一样难受,将丫丫紧紧搂在怀里……

丫丫这些天的心情非常糟糕.快过年了,看到别人家杀猪、淘米、买年货,自己家还像往常一样,而且爸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天,丫丫清晨起来到村口桥头一边捡柴,一边向远处张望,在她的心目中,妈妈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她的面前,还会给她带回好多新衣服.看着大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她想从中找出那个长发飘飘的影子.在她的脑海里,妈妈的影子是模糊的,本来家里有妈妈的照片,也不知让爸爸弄哪儿去了.天快晌午了,树枝拾得差不多了,旷野却是空荡荡的,无意间她看到了桥下光滑的冰面,立刻跑下去打起滑溜来,隔壁赶集回来的二婶一眼看到了桥下的丫丫,提醒她:“丫丫,晌午了,赶紧回家吧,你爸爸该着急了.”

“知道了,二婶.”丫丫玩得正起劲,哪里知道危险正在等着她.

由于前几天有人在河里破冰捕鱼,平日光滑的冰面上留下了许多冰窟窿,这些冰窟窿被新的薄冰掩盖着,所以,很多人都躲着这些地方走.可丫丫哪里知道其中的凶险,三滑两滑,一不留神,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还没等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冰冷的河水一下到了脖子,她本能地抓住冰面,拼命地往上爬,可手一滑整个人一下沉进了水里.这一切,被正在岸边的大黄看在眼里,它猛地跃起,瞬间扑到丫丫的跟前,尖叫着试图咬住丫丫不时露在外面的棉袄,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它径直掉进冰窟窿,就在丫丫要被激流冲走的一刹那,大黄一口咬住了丫丫的衣袖,用头硬是把丫丫顶出水面,丫丫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抓住了冰面,这时,多亏有村里人路过,人们赶紧把丫丫和大黄拉上来.当丫丫和大黄浑身湿漉漉地被好心人送回家时,吓得许天佑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觉醒来的丫丫见爸爸正背对着自己看一封信,而且那脸色非常难看.

“是妈妈来信了吗?”丫丫知道爸爸最气愤她提妈妈了,可她还是忍不住.这一问果然又捅了马蜂窝.只见许天佑一把将信撕得粉碎,摔在地上还踩了好几脚.要是往常丫丫都是躲得远远的,可今天,丫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跃从炕上跳下来,在爸爸脚下去抢已经被撕得粉碎的信:“让我看看,一定是妈妈来的,妈妈想丫丫了,你就让妈妈回来嘛,你要不让妈妈回来,我再也不给你做饭吃!”丫丫哭着捡起一块纸片,她要从那破碎的纸片里找到她日思夜想的妈妈.

许天佑余气未消,对丫丫又发起脾气来:“告诉你,你妈妈早死了!”

“没有!你瞎说,是你把妈妈气走的!”“你要再死犟,你就去找她吧,别来烦我!”

“去就去!”丫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冲出房门.屋里的许天佑气得一脚将地上的凳子踢出老远.

晚上,不见丫丫回来,开始许天佑并没在意,丫丫在好心的邻居家吃饭过夜是常有的事.可等到第二天早晨还不见丫丫回来,许天佑可有点坐不住了,他去了丫丫平时去过的地方找了个遍,都说没见过丫丫,这不禁让他害怕起来,后悔自己不该对孩子发那么大的火.

丫丫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大黄.村里人几乎都出动了,一连几天都没消息,有人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有人说村后发现了狼.

在寒风呼啸的乡村公路上,丫丫和她的大黄正艰难地向前走着.她不知这是离开家的第几天,累了,就和大黄在壕沟里避避风,渴了,就抓把雪吃,饿了,就到路边的人家要口吃的.此时,她不知这是哪里,不知要去何方,她感觉,只要离家越远,就会离妈妈越近,虽然,妈妈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是那样的模糊,但,妈妈在她的心目中始终是最美丽的.一辆汽车从身边驶过,掀起的烟尘差点将丫丫卷走.前边出现一个村子,这让她又看到了希望,她要给大黄和自己要点儿吃的.当路边的一户人家看到满脸灰尘的一个小孩推开了自己的屋门,愣是吓了一跳.“大婶,我饿了,给点儿吃的吧.”丫丫接过一个冰冷的大饼子,紧接着问:“看见我妈妈了吗,梳长发,可漂亮了.”没想到人家一下将门关上,从里面扔出一句话,“是个小疯子.”

丫丫找到一个朝阳的墙根儿,把大饼子掰成两半儿,一半儿给了大黄,一半儿给了自己.这时一个老奶奶走过来:“你是丫头还是小子啊?”

“我叫丫丫,是女孩.”

“哪个村的?”

“五里屯.”

“五里屯?离这远不?”

丫丫摇摇头.反问:“你见过我妈妈吗?梳长发.”

“她男人叫啥?”

“许天佑.”

“许天佑?我在这村里都七十多年了,咋没听说.”

老奶奶叹了口气:“唉,苦命的孩子.告诉你,别说自己是丫头,有坏人.”

丫丫没听懂.此时,她本想歇一会儿,可一阵困倦,丫丫靠在大黄身边睡着了.等大黄的叫声把她惊醒,日头已经偏西,几个手拿棍棒的淘小子把她和大黄围在了墙角,其中一个领头的高喊:“打死这个大狗,吃狗肉!”但,看着大黄护着丫丫的那架势,又都不敢靠近,然而,还是有一些土块打在大黄身上,丫丫见状,喊了一声:“大黄,快跑!”丫丫在前,大黄在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小巷里.

晚上的风,一阵凉似一阵,看来她们得在这个村子过夜了,可一连敲了几家房门,一看丫丫的模样,人们都吓得赶紧把门关上.没办法,她们只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朦胧中,丫丫看到一家门口停着一辆小货车,丫丫灵机一动,踩着大黄的脊背爬到了车厢里,然后向大黄一招手,大黄一下也蹿了上去.借着远处的灯光,丫丫看出这是一辆拉菜的车,而且封闭得非常好,里面有茄子、黄瓜、鸡蛋,还有保温的棉被,比外面暖和多了.正在这时,从院子里走出几个人,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进了驾驶室,后面的一个老大爷嘱咐着:“慢点开,到了县里回个电话,省得家里惦记.”

“知道了,回去吧,爸.”儿子答应着.

汽车启动了,丫丫也听清了,这是去县城的车,这让丫丫一阵兴奋,到了县城就能找到妈妈了.就这样,丫丫和大黄偷偷搭上了去县城的汽车.

坐在车里,丫丫又一次想到了妈妈,努力在脑海里寻找妈妈临走时的样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猛一摇晃,停了下来,大黄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它听到有人来开车厢,来人打开后车厢正好和大黄打了个照面,吓得那人差点失手倒在地上,他气喘吁吁地跑回驾驶室:“哥,车里有只狼!”

“狼?瞎扯.”说着两人顺手抄起身边的家伙,警觉地来到后车厢.但,当他们打开车门,车厢里已空无一人.

丫丫和大黄已经走在县城灯火辉煌的大街上.这是丫丫第一次来县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高楼,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车,她觉得在这里肯定能找到妈妈.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来到一家小饭馆,刚要推门,长着一脸横肉的老板娘一看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后面还跟着一条体型硕大的黄狗,立刻把她拦在了门外.

“看见我妈了吗?梳长发的……”丫丫上去就问.

“谁看见你妈了,我这还没开张呢,去去!”不容分说把丫丫轰了出来.丫丫又推开了一家茶馆的门,正在喝茶的人可不高兴了,冲着老板就喊:“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咋啥人都能进啊?”

服务员赶紧跑过来,掏出一块钱,塞进丫丫手里,还没等丫丫说话,就被推了出来.

一连几家都是如此,原来他们把丫丫当成要饭的了,只不过一会儿下来,丫丫手里已经有了五块钱.丫丫虽然不高兴,但,看到手里的五块钱,也让她很兴奋.丫丫看到附近有一个卖包子的,试着递上一元钱,她得到了两个大包子,她又递上一元钱,又得了两个包子,拿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丫丫脸上有了笑容,她摸了摸大黄的头:“我们有包子吃喽!”她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和大黄分享,一眼看到对面马路边有一条长椅,于是,丫丫抱着包子就往对面跑.可她哪里知道,这马路不是随便过的,此时正赶上绿灯,车流密集,丫丫在路上这么一跑,马路上可乱套了,一些车为了躲闪丫丫,不得不急刹车,后面的车辆躲闪不及,和前面的车撞到了一起,丫丫差一点被车撞倒,手里的包子掉在地上,丫丫吓哭了.立刻有过来,丫丫赶忙拾起被汽车碾过的包子,跟着来到路边,说:“以后过马路要看红绿灯,别哭啦,赶紧回家吧.”说着就疏导交通去了.

丫丫惊魂未定,抽泣着把破碎的包子递给大黄,“吃吧,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大黄没吃,眼巴巴地看着丫丫,丫丫先吃了一口,大黄才肯吃.

夜深了,丫丫没地方睡觉,领着大黄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最后在一家医院的门厅里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看着外面闪烁的霓虹灯,她又一次想到了家,想起了爸爸,她后悔不该赌气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但,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尽快找到妈妈,找到妈妈,爸爸就有钱看病了,爸爸也不会发脾气了,她一边摸着大黄,嘴里念叨着:“大黄跟丫丫吃苦了,等找到妈妈,让妈妈给你买好多好吃的.”想着想着,她趴在大黄身上睡着了.

“起来!起来!上外面睡去!”天刚蒙蒙亮,保安像抓小鸡一样将丫丫拎了起来,大黄一声怒吼将保安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等保安醒过神儿来,丫丫和大黄已经跑出了大门,可丫丫没跑几步,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下摔倒在一辆小汽车前,这下可急坏了大黄,它围着丫丫一阵狂叫,还不时地用舌头舔着丫丫的脸,不一会儿,吸引了很多过路人的围观.

正下夜班的章医生见很多人围在自己的车前,拨开人群一看,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躺在自己的车旁.她赶紧上前摸了摸丫丫的额头,凭她职业的经验,丫丫是患了重感冒,丫丫的衣着说明,这是个流浪的孩子.她急忙将丫丫抱进医院,量体温、化验、点滴,还打来温水给丫丫洗了脸,把自己的大衣盖在丫丫的身上.

丫丫在温暖的病床上醒来,一眼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医生微笑地站在她的身边,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是妈妈吗?”

“你是谁呀?”章医生一愣.

“我是丫丫.”

“你家住哪儿啊?”

“五里屯.”

“五里屯?离这有多远?”

丫丫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和蔼可亲的章医生.

“你能找到家吗?”

丫丫摇摇头.章医生怜爱地抚摸着丫丫的头,看着对面床上由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陪着来打针的和丫丫年纪相仿的孩子,章医生觉得鼻子酸酸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就我和爸爸.”

“妈妈呢?”

“妈妈进城打工没回来.”

“你跟谁来这儿的?”

章医生这么一问,丫丫一下想起了大黄,一把拔掉吊针,疯了似的往楼下跑.

章医生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见丫丫手上的针眼还流着血,急忙跟着丫丫跑了出去.来到楼下,正赶上保安用棍子驱赶大黄,不论保安的棍子怎样打在它身上,大黄就是一动不动地在那儿忍着,丫丫见状,一下扑到大黄身上:“不要打我的大黄!”

章医生见这孩子还领着一条大黄狗,觉得奇怪,以为丫丫是附近农民工的孩子.

“阿姨送你回家吧.” 章医生说.

“不,爸爸该打我了.”

“不会,有阿姨在.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许天佑.”

“谁?!”

“许天佑.”

“五里屯的许天佑?”章医生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正在家里一筹莫展的许天佑,嘴上起了一排大泡.二嫂在一旁劝他:“再怎么着急也得吃点东西,不吃东西,你哪来的力气找孩子啊.”

村长来了:“是啊,天佑,明天我们再去其他几个乡找找,一个小孩估计跑不远.”邻居和乡亲们都来看精神恍惚的许天佑,这些天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跑遍了,连派出所的都出动了,但,依然不见丫丫的踪影.

许天佑依然是一言不发,眼睛红红的,胡子长长的.是啊,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牵挂的就是丫丫,想想孩子跟自己吃的苦,无限的自责写在那张痛苦的脸上.就在这时,一辆红色小汽车停在了房前,屋里的人们不约而同走出来,他们看到一个女人身穿一身洁白羽绒服,围着红围脖,脚下一双鲜艳的红靴子,一手拉着和自己同样装束的小女孩,在冬日的阳光下楚楚动人,和眼前破旧的房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正在人们迟疑的时候,从车上跳下来一条大黄狗,一下扑到许天佑的身上.

“大黄!丫丫呢?”许天佑腋下的拐杖在颤抖.

“许天佑,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看你这爹当的.”只见那女人正朝他微笑.许天佑一下认出了眼前像公主一样打扮的女孩就是丫丫,上去一把抱住丫丫,父女俩的脸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一行热泪从那张过早沧桑的脸上流下来.

“丫丫?真是丫丫!”周围的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许天佑上去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用力重复着一句话:“谢谢,谢谢……”只是那女人的笑容让他吃了一惊.

“怎么,连老同学都不认识了?”

“你是?”许天佑觉得这人有点面熟.

“我是章妮.”

章妮摘下帽子,许天佑这才认出来,站在面前的是自己十年不见的高中同学.“你怎么和丫丫……” 许天佑还是疑惑.“是我和丫丫有缘,让我在县城遇到了丫丫.”

“县城?天哪!这孩子是怎么去的?”

“贵人哪,天佑,快让恩人进屋.”二嫂从上到下打量着章妮.

进了屋,章妮震惊了,她不敢相信如今在农村还有这么破旧的房子,屋子脏得简直难以想象,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心目中曾经高大威武的男人,沦落到今天这般落魄的地步.

乡亲们陆续地走了,丫丫跑到邻居家展示她的新衣服了,屋里就剩下章妮和许天佑.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不是当兵了吗,啥时回来的?” 章妮问.

“前年退伍了,在工地干活把腿砸坏了.”

“我看你走路还不行啊.”

“本来还得做一次手术,公司拿不出钱来,也只能在家养着.”

“那怎么行,耽误不得,晚了会留下后遗症的.”

“留就留吧,反正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说得轻巧,谁来照顾孩子,这可不像你许天佑说的话.”

“别说我了,你怎么样?”

“我啊,还不如你,你还有个宝贝女儿,我光棍一个.”

屋子里出现了长久的寂寞.

许久,章妮抬起头:“这样吧,明天你去我那儿,我给检查一下,看下一步怎么治疗.”

“还是别麻烦了吧.”

“别婆婆妈妈的,听我的,看你这个样子怎么管孩子?”

“农村人,能将就就将就呗.”

“听丫丫说,她会做饭?”

“有时我的腿不方便,她就自己鼓弄,时间长了就会了.”

“唉,才多大的孩子.”

“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你怎么回事,年纪不小了,还挑啊?”

“老姑娘了,没人要喽……”

村的大道上,正在展示自己新衣服的丫丫,正和几个小伙伴争辩着:“穿新衣服怎么啦?又不是偷的.”

“穿别人家的衣服,还臭美,算什么本事.”

其中一人说道:“是后妈送的吧.”

一句话引来一片笑声.这下可惹恼了丫丫,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人一头撞了过去,立刻几个人打作一团.结果,丫丫的新衣服被撕破了,脸上还划出了血.余气未消的丫丫,一进门正看见爸爸和章妮如此亲热地唠着嗑,她十分恼火.在她眼里,没人能代替妈妈的位置,于是,立刻脱掉章妮给买的新衣服,还冲着章妮吼了起来:“你不是来送我的,你是来找爸爸的,你是个坏女人!”

章妮被丫丫弄蒙了.许天佑上前质问丫丫:“你哪来的邪火?又和人家打架了是吧?

快向章阿姨道歉!”

见丫丫宁折不弯的样子,章妮忙制止了许天佑:“算了吧,都是孩子,我该走了,别忘了,去我那儿检查.”

离开许天佑的家,章妮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的安排,让许天佑又一次闯入了她的生活.

夜深了,许天佑辗转反侧,他想努力摆脱章妮的影子,他觉得哪怕是点滴的念头也都属于荒唐,甚至是无耻.但,无论他怎么努力,章妮在课堂上落落大方的举止,和自己一起主持联欢会的情景止不住地扑面而来……

丫丫见爸爸还生自己的气,主动和爸爸说:“爸爸,我不是故意和章阿姨生气的.”“还说不是故意,干嘛说那么难听的话?要不是人家把你送回来,你现在还不知怎么样呢!”

“我知道错了,就是……”

“就是什么,小小年纪,脑袋里都装的是糨糊啊?”

“我就是不想让她把你抢走.”

“抢走?哈哈,你爸爸我是废人一个,人家是大医生,你听说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我觉得你不赖,章阿姨说你在学校时可风光呢.”

“她还说什么了?”

“说你为人正直.”

“这倒不假,想当年你爸我在学校也是个腕儿.”

也是因为晚饭喝了点酒,许天佑的话匣子打开了:“十年前,爸爸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体育委员,至今还是百米和铅球的记录保持者.”

“爸爸又吹牛.”

“可就是学习成绩一般,不过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一天,几个校外的小流氓跑到学校闹事,那时你章阿姨是学校的校花,校花你懂吗,就是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几个小流氓就是冲着她来的.也该那几个小子倒霉,正好让我撞上了,他们仗着人多手里还有刀,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可几个回合下来,几个家伙被我打得屁滚尿流,由于一时失手,把其中的一个家伙胳膊打断了,这下可惹下了大祸,由于此人的爸爸在乡里,竟然对学校施压要处分我,狗屁校长是非不分,要让我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检查,我一气之下和他们吵了起来.这时,正赶上部队来征兵,我一听是特种兵,就报了名,你知道什么是特种兵吗,就是不给吃喝要在外面生存十天半月,而且时时处处面临危险的那种.”许天佑说得正起劲,一回头,丫丫睡着了.但,当兵临走时的那一幕又让他挥之不去.

那是一个冬日的早晨,许天佑刚穿上军装准备去亲戚家串门,一开门,章妮扶着自行车站在了他的家门口.

“怎么,不欢迎啊?”章妮说着脸红红的.“哪里,我家比较乱.”

“那就在附近走走吧.”

“好吧,这么早赶过来,有事吧?”

“我来送送你啊.”

“谢谢.”

“为了我,害你差点挨了处分.”

“别放在心上,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没准是个好事.”

“我跟校长吵了一架,把你的处分撤销了.”

“接兵的领导说我这是见义勇为.”

“到了部队好好干,要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我就这个毛病,爱管闲事.”

临走,章妮从兜里拿出一条毛围脖,鲜红鲜红的,“这是我用一整天织的.”

“这个,部队不一定让戴.”

“那你就留着,别把我忘了.”章妮低下了头.

许天佑听懂了章妮的话,他知道章妮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孩子,可人家将来一定是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到了大学,什么样好男人没有,再说这年头谁还欣赏当兵的.想到这儿,他毫不犹豫地说:“谢谢你来送我,我很满足,但是……”

“但是什么?”章妮的眼睛湿润了.

“别误会,你知道我是个直性子,我怕这样会影响你的学习.”

“请相信我是认真的.”

“我们就做普通朋友吧.”

许天佑看到章妮是含着泪离开的.但,到了部队的前几天几乎每天都能接到她的来信,那种火辣辣的真情让许天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一狠心,一封也没回,到最后,干脆把信退了回去.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是单身一人,恐怕当年的不礼貌对她是一种伤害.

这天,在章妮的再三催促下,许天佑来到了医院,章妮看着许天佑的X 光片,不觉眉头一皱,她严肃地告诉许天佑:“你以前骨折的地方没接上,可能和你提前活动有关,当务之急,必须马上手术.”

“得多少钱?”

“估计得一万元,你赶紧和公司联系一下,尽快让他们把钱打过来.”

许天佑迟疑了一下,拨打了公司老板的手机,可语音提示是空号,他又急忙打通了其他工友的电话,得到的答复是:公司黄了,老板跑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们那个公司,即使不黄,也不可能很快把钱打过来.

一旁的章妮不觉皱起眉来.

“能不能保守治疗,开点药拿回家吃.”

许天佑问.

“再保守治疗,你真的就成废人了,不为别的,你得为丫丫想想吧,你不能让丫丫给你做一辈子饭吧.”

“那……”

“行啦,钱的事你不用管了,你准备一下,明天做手术.”

章妮被在这里当副院长的叔叔叫到了办公室,叔叔开口就问:“你怎么回事,咋拿着自己的钱给患者交手术费?”

“他有困难,急着手术,我就是帮他一把.”

“有困难?那么多有困难的你帮得过来吗?我可听到闲话了.”

“叔叔,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人,你就是一个怪人,那么多条件好的你看不上,偏偏对一个农村的瘸子感兴趣,而且还带个孩子,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

“叔叔,看你说得多难听,人家是转业军人.”

“你咋不说你们还是同学呢?告诉你,你那点事瞒不了我,钱可以给,不能动真感情啊.”

“放心吧,叔叔,我心里有数.”

为了制定一个周密的手术方案,章妮整整熬了个通宵,而且,通过网络得到了远在外地的老师的指导,因此,手术非常成功.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手术室的门时,丫丫正端着一碗水站在门口.

“阿姨,喝点水吧,加糖的.”那一刻,章妮所有疲劳都烟消云散了.

几天不见章阿姨,丫丫就像缺少点什么.平时丫丫就跟在章阿姨屁股后面,有人问:“章医生,这姑娘是谁呀?”“我姑娘.”“不害臊,没结婚,哪来的姑娘.”丫丫听着心里美滋滋的.丫丫到处打听章阿姨去哪儿了.有人告诉她,章阿姨家里有事,请假了.

许天佑得知后立刻不安起来,他了解章妮,没有特别的情况她是不会离开工作岗位的.本来他想和章妮商量一下出院的事,可章妮总是说再观察一下,一拖再拖,总感觉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在这儿住着哪天不花钱,他明白那都是章妮的钱,想到这儿,他对丫丫说:“咱们得回家.”

“章阿姨回来找我们咋办?”

“章阿姨回来就走不成了,我们不能老花章阿姨的钱,再说爸爸的腿已经好了,不信爸爸给你走两步.”说着,许天佑下了床,一步,两步,最后像正常人一样走了起来.丫丫一蹦老高,拍着手在地上转着圈:

“爸爸腿好喽!爸爸可以不发脾气喽!”“快,收拾东西.”许天佑吩咐.

“我还想等章阿姨回来,让章阿姨看看你都好了.”

“不行,昨天你二婶来电话说,大黄都不吃食了,是想丫丫了,再不回去,大黄就饿死了,再说,快要种地了,种子和化肥也得张罗了,还有雨季要来了,咱俩的房子也该收拾了,不然,等哪天大雨来了,咱爷俩就没窝了.”

“那好吧,等章阿姨回来你给她打个电话,我要和章阿姨说说话.”

就这样,丫丫扶着爸爸不辞而别,匆匆离开了医院.

丫丫和爸爸刚进村子,正好碰上二婶下地,二婶先是和丫丫亲热一番,然后神神秘秘地看着许天佑:“你小子还真有艳福.”没头没脑的话把许天佑说糊涂了.

还没到家,丫丫吃惊地叫出声来:“爸爸,我们的房子咋没了!”

眼前的一切让许天佑惊呆了,自己快要倒塌的土坯房一下子变成了两间崭新漂亮的大瓦房,阳光下,乳的外墙、明亮的玻璃窗和红色的彩钢瓦,在村子里是那样显眼.一个头戴围巾、身穿工作服的女人正指挥着工人收拾卫生,而且,跟在她身后的就是自家的大黄,那熟悉的背影,让他知道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丫丫一眼就认出了浑身是土、脸上粘着泥浆的章阿姨,同时,大黄也发现了丫丫,立刻跑过来围着丫丫使劲摇着尾巴.

“你们怎么出院了?我这还没收拾好呢.”章妮一把将丫丫拉在怀里,“丫丫,房子漂亮吗?”

“漂亮,是你变得吗?”丫丫说着跑进屋子.

许天佑呆呆地站在那儿:“你怎么不通过我就把房子拆了?”

“你可别冤枉好人,你看你的房子还能熬过今年夏天吗?那样的房子你也敢在里面睡觉?”

“这得花多少钱?我可给不起.”

“钱嘛,我得跟你汇报一下,我咨询了民政局,你的情况符合退伍军人、贫困户泥草房改造补贴条件,我又求了乡里,加上村里的帮忙,这样,房子就盖起来了.不过你的东西一样没少,我刚洗好,都晾在院子里,快去检查一下吧.”

顺着章妮手指的方向,一条晾衣绳上,许天佑看到,自己当兵时的迷彩服随风飘荡,更让他吃惊的是在迷彩服旁边还有当年她送给自己的毛围脖,这两件东西,记录了自己怎样刻骨铭心的记忆.

进了屋,里面的设施简直和原来有天壤之别,厨房、卫生间、沙发、电视、洗衣机还有太阳能,一切都是按城里人的标准布置的.

“你这又是冰箱又是电视的,不会都是民政局发的吧?” 许天佑问.

“如实汇报,那些是我以前打算结婚用的,一半会儿也用不上,就先放你这儿吧,新房没家具怎么行.”

“你这不是胡来吗,让人家知道会怎么说?”

“我一个大姑娘都不怕,你怕啥?”

“我觉得你这样不值.”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值.我这腰都累断了,你也不说声谢谢.”

许天佑陷入了十分为难的境地,他知道眼前的一切已成事实,再说什么都会伤章妮的心,但,让一个天生丽质的大家闺秀为自己付出这么多,他有这种权利吗?

“不理你了,我去看丫丫.”章妮进屋去了.

此时,丫丫正在属于自己的小屋里发愣.一张漂亮的小床,旁边是一个精致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类儿童图书,写字台上,有台灯和一个时尚的书包,丫丫在梦里都没见过,她打开书包,里面文具和书本应有尽有.

丫丫眼里闪着泪花,大眼睛动情地望着章妮:“要是……”

“要是什么?”

丫丫也不答话,扭头跑了出去,而且眼泪就在眼圈里转.章妮不解地看着身后的许天佑.

“别管她,我知道她想什么.” 许天佑说.

“想什么?”

“没啥,这孩子从小没人管,不懂事.”

望着丫丫远去的背影,章妮陷入了沉思.八

显然,对于这突然的变化,许天佑还没做好准备,特别再一次看到那条红围脖,更让他百感交集,这些年他虽然一次没戴过,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舍不得丢弃,没想到,今天和她的主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怎不让他倍感岁月的轮回.

天色渐渐暗下来,许天佑在那里使劲地抽着烟,再看章妮已经忙着做饭了,还认真地给丫丫介绍燃气炉的使用方法,根本没有走的意思,要是一个姑娘留在自己家里过夜,那传出去自己成了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饭菜做好了,章妮俨然成了这里的女主人,柔和的灯光,时尚的陈设,让许天佑和丫丫感觉在梦里.

章妮分别给三人斟上酒和饮料,举起杯:“丫丫,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祝贺爸爸康复,祝贺你们有了自己的新家……”

丫丫立刻插话:“还有你呢,是我们的家.”

“别瞎说.”许天佑忙拦住了丫丫的话.章妮脸上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一边观察着许天佑的反应.

“对啦,还有大黄,是我们四个.”丫丫一下想起了大黄,半天没见大黄,丫丫到外面去找了.屋里只剩下两个人,许天佑不敢碰章妮热辣辣的目光,许久,谁也没说话,只有墙上的挂钟嘀嘀嗒嗒的脚步声,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

还是章妮先开了口:“你不会要赶我走吧,告诉你这房子可有我的股份,那可是我姑娘的全部嫁妆,只要丫丫愿意,就由不得你.”

“我是离婚的人,丫丫还蒙在鼓里,再说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外人看来好像是我把你骗来的.”

“你先别急,我又没说马上嫁给你,等你把事情处理好了再说,来吧,别苦大仇深的了,为了十年前你的舍身相救,我敬你一杯.”说着自己把杯里的酒全喝了.

正在这时,丫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不好啦,大黄丢了!”

“不能吧,刚才还听它叫来着,是不是跑哪儿玩去啦.”许天佑说.

“不对,以前只要我一叫大黄,不论它在哪儿,准跑回来,可我都叫老半天了,还是没动静.”丫丫急得哭了起来.

“丫丫别着急,有阿姨呢.”章妮一边安慰丫丫,一边和许天佑一起跑到院子里,三人一起叫起了大黄.

“大黄——”“大黄——”“大黄——”夜空里回荡着他们急切的呼唤.

许天佑见章妮冻得瑟瑟发抖,劝她:“你先回屋暖和一会儿.”章妮不肯,依然陪着丫丫一起呼叫大黄.

没办法,许天佑只好从屋里拿出自己的军大衣给章妮披上.

丫丫的嗓子都喊哑了,章妮心疼地从屋里端来一碗开水.丫丫眼泪汪汪地望着章妮:“阿姨,大黄救过我的命,帮我找找吧,再晚了肯定被人吃肉啦.”

一句话提醒了章妮,她一下想到白天干活的时候,包工头对大黄特别感兴趣,还拿出吃的给大黄,可大黄瞅都不瞅,莫不是……

想到这儿,她立刻拿起电话,给包工头打了过去,结果是关机.章妮马上拉上丫丫:“走,去乡里.”许天佑也跟着上了车.

章妮开着车,三人飞快地向乡里驶去.此时,空旷的乡大街上已空无一人,章妮一下车就高声喊起:“大黄——”

“大黄——”丫丫喊得没了力气.

“大黄——”

他们从街东一直喊道街西,从南喊到北,还是不见大黄的影子.

没办法,他们只好失望地回到了家,伤心的丫丫趴在床上失声痛哭.丫丫也实在累了,在抽泣中睡着了,章妮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大衣给丫丫盖上,自己就守在丫丫身边.朦胧中,丫丫猛地醒来,瞪大两眼:“听!是大黄回来了,是大黄!”说着光着脚丫跑了出去.一边的章妮拦也拦不住,紧跟着跑了出去.当她刚踏出门外,只见丫丫正搂着大黄的脖子亲热呢,原来真的是大黄回来了,脖子上还带着绳子.

许天佑和章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章妮整个人一下瘫在床上.等她睁开眼睛,温暖明亮的阳光照在脸上,丫丫正穿着她送给的那套衣服,手端着一碗小米粥站在她的床前,声音哽咽地说:“阿姨,你喝点粥吧,我熬的.”

“谢谢丫丫.”章妮的眼睛泛着晶莹的泪花……

你必须把一件东西带走

他被她折磨得简直筋疲力尽了.这不,因为一个女人的电话,他们又吵了一夜.他本不想跟她吵,何况还要修改第二天常委会的稿子,但,无论他怎么选择沉默,她就认准那个电话是一个坏女人打来的.其实,那就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她又一次开始歇斯底里:“有什么可以遮遮掩掩的,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还什么打错了?你就把她领回家来才算你大主任有本事!”她越说越来劲,像一头母狮冲到他跟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笔狠狠地摔在地上:“装什么装,心虚了吧!”说着又抓起他正在修改的稿子就要撕.他真的急了,一下将她推出书房,顺势把门关上.这下可好,她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把门踹得“咚咚”直响,夜深人静,对面楼的灯光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他一下子瘫坐在床上,无奈地闭上眼睛.

等他糊里糊涂醒来时,发现自己又是一夜没脱衣服.他急忙擦了把脸,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急匆匆地来到常委会的现场.今天他要做一个重要的汇报,但,当他面对端坐的常委们打开公文包时,发现发言稿竟然忘在了家里.他脑子“嗡”的一下,血压立刻上来了.对面的书记关切地问:“怎么了,晚上没休息好?”“没事.”他摆摆手,马上思考怎样面对眼前的一切.不愧为大笔杆子,凭他多年的经验,立刻冷静下来,他拿出和秘书研究材料时的笔记本,迅速在脑海里重新组织了一篇讲稿.虽然,逻辑不那么严密,虽然数字不那么精确,但,他还是顺利地过了这一关.

散会时,书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别影响工作.”书记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他知道,他的那点儿事是逃不过书记眼睛的.

坐在汽车里,司机关切地问:“主任,还没吃早餐吧?”他摆了摆手:“把车子停在路边,我要休息一下.”

闭上眼睛,一股疲惫袭上心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败,他在检讨自己,由于忙于工作,平时忽略了她的感受,也可能是下意识把在单位的情绪带到家里,对她的猜疑和愤怒没有认真地对待,致使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不论他怎么补救都无济于事.而且,自己越是解释她越感到自己有对不起她的事.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原本性格开朗、心胸豁达的她,一夜之间变成了生性多疑、心胸狭隘的母夜叉,像是有什么人对她施了魔法似的.他也曾跟朋友探讨过,朋友建议带她去医院看看,可她一听去医院,立刻暴跳如雷:“你是咒我早死是吧,干脆你把我送去火葬场得了!”没办法,加上工作太忙,他也只能迁就,寄希望于有一天她能幡然悔悟.但,越是这样事情越糟,最不能让他容忍的是,就在有消息说他快要提拔时,她竟然跑到书记那里大吵大闹,说他有了第三者,一时间传得满城风雨.那天,他真的气坏了,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她的同时,一拳把家中的玻璃茶几砸得粉碎.那时,他第一次想到了离婚,但,他立刻意识到儿子马上面临高考,那样会毁了孩子的一生.儿子上大学临行时含泪的一番话更让他一阵阵作痛:“爸,我知道你很累,妈妈也很累,千万别离开妈妈,那样我就没有家了,想想你们相爱的日子,一切就会过去……”每当想起这些,他的心都在流血.大学里那一幕幕温馨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脑海.

那是一个夏日的周末,学生会组织了一次舞会,作为班长的他必须积极参与.但,要说跳舞,那可要了他的命.那时的她是院里有名的校花,加上家境又比较好,平时总是打扮入时,在同学堆里非常惹眼,身边不乏追求者,而农村长大的他一件运动服从冬穿到夏,长相也更是容易被人忽略.因为是第一次舞会,很多同学都面面相觑,主持人有些着急了:“哪位*敢请*学跳第一支曲?”话音未落,只见她落落大方地从座位站起,所有同学都为她的勇气热烈鼓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她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微笑地向他发出邀请,这让他始料未及,一时不知所措.在周围一片欢呼声中,他硬着头皮下了场,怎么跳的他就不知道了.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认识,早在全校讲演比赛时他们就是对手.那次,作为反方的他用咄咄逼人的态势把她驳得体无完肤,也正是这个缘故,她记住了相貌平平文采飞扬的他.舞会过去了好长时间的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正在宿舍睡懒觉的他被敲门声惊醒,推开门,衣着亮丽的她站在了门口,从那以后,他们恋爱了.

刚结婚那阵子,他忙于工作早出晚归,她从不抱怨,每天回来她都放好热水让他洗澡,早上出门穿什么衣服她都早早地准备好.但,不知什么时候她变得神经质起来,不仅偷偷看他的手机短信,还悄悄跟踪过他,只要看到他和女同志说一句话,她都会几天不和他吱声,不经意,冷战一点点升级,误会越来越深.一次,她休假要去旅游,当时他答应一定陪她去,一来可以缓和一下矛盾,二来也想出去放松一下,可临出发时他接到省里一个演出团要来慰问老红军的通知,市里主要领导都不在家,书记打电话来责成他一定接待好.虽然当时她勉强答应下次再补偿,但,当她回来从电视上看到他和慰问团的*们陪着老红军联欢时,气得她一把将手中的水杯摔到了地板上,就在他疲惫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跨进家门时,她满头大汗,凶神恶煞似的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怪不得你不愿跟我出去,原来身边有*陪着,舒服吧?那你还回来干嘛?”不容分说地将他推出了门外,他只好在办公室对付了一夜.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最头疼的一件事就是面对她,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平时跟着领导屁股后面转,唯恐一不留神出现纰漏,经常要深夜回家,可每天他一进门总能看到她圆睁的怒目:“你还知道有家?又是哪个白骨精把你的腿缠住了.”每当这时,他都是迅速地躺在床上,直等她吵累了为止.由于休息不好,工作压力又大,他患上了高血压,短短一年的工夫,鬓角全白了,对着镜子,他百感交集,他感到自己随时都有垮掉的可能.多少次,他都在抉择中犹豫,恨不得一走了之,南方一位做大生意的同学多次向他发出邀请.

许久,他从包里拿出纸和笔,艰难地在上面写着:辞职报告……放下笔,他心里五味杂陈,好一会儿,他对司机说:“车库里那套健身器材留给你吧,那是市里去年奖励我的,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主任,你……”司机哽咽了.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家,他要对她做一次告别,夫妻一场,他要光明正大地走.可能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她迟疑地看着他.

“我们不应该再吵了,我真的没力气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和你结婚我是有压力的,你本来应该有更好的选择,看你这个样子我也心痛,如果你同意,我们离婚吧,那样对你对我都是解脱.”“离婚?美得你,你啦,再找一个十七八的,逍遥风光,呸!离婚也行,把钱都交出来.”她目光咄咄逼人.“工资卡在你那里,我的收入你都知道,家里的存折也在你那里.”“别蒙我,这些年就没人给你送礼?”“我这个差事你也知道,平时就是伺候领导,有谁给我送礼啊,再说,我是那样人吗?”“鬼才信呢!”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他推开门一看,是书记领着医院院长进来,陆续单位的同事也都来了.书记的到来多少缓和了一下气氛.他知道书记是干什么来的,分明是看到了他的辞职报告特意赶来的.

“书记,这么忙还来操心我的事.”对于书记的到来,他满含内疚,“由于我的原因给工作带来了影响,我这个主任不称职,所以……”书记打断了他的话,感慨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作为一位老大哥,我要说你几句,有了困难就退缩,这是你的性格吗?夫妻关系没处理好,男人要负主要责任.作为市委书记,我丝毫不怀疑你的工作能力,但,我要批评你,不把家过好,怎么能工作好呢?同时,在这里我也要说句公道话,在当今的社会里,女人担心男人有外遇也是可以理解的,特别是像你这样比较有成就的男人.但,今天,我以一个市委书记的身份负责任地说,我们的这位主任根本没有什么第三者,你们的这种状况,影响的不仅是你个人的前程,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市里的工作!”

“书记,你给评评理,你的干部整天就知道离婚,离婚对你们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看来她也没把市委书记放在眼里.

书记笑了,接着对他说:“老弟呀,我知道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多么难,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你一时的冲动.”“不,书记,我是认真的,虽然无奈,但……”

还没等他说完,她一下冲过来:“离就离,谁怕谁呀!说吧,你都要什么?”他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都是你的,这么些年,你为这个家也操了不少心.”“你少来!你啥都不要?”“是的.”他说.“从小学到大学的影集你要不要?”他摇摇头.“你出版过的书呢?就剩最后一本了.”他摇摇头.“你得的那些奖状和证书呢?”他摇摇头.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那熟悉的沙发,熟悉的厨房,熟悉的书柜……

此时,一旁的院长说话了:“我建议咱们换一个话题,主任,依我看,眼下你的当务之急是关心一下嫂子的身体,依我多年在国外留学的经验,嫂子的有些言语绝非她的本意,她的表现只是女性更年期综合征的一种特例,就是说,有些行为她自己是无法控制的.”

“你也说我有病?”她使劲瞪了院长一眼.“请相信一位医学博士的判断,但,你也不要太担心,这只是中年妇女的一种常见病,有很多治愈的办法,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调理,不但会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也会还你们一个完整的家.”

听了院长的话,她紧锁眉头,身体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从她那憔悴的脸上流下来.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你实在要走,我也不拦你,但,你必须把一件东西带走.”

“什么?”他问.“就是我.”她本能地将身子轻轻地靠向他的肩头,像一个走失的孩子,渴望回家.

他们的身后响起一阵激动的掌声……

(责任编辑 徐文)

总而言之:这是一篇关于小说二题方面的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以及小说二题和郑士仁相关小说二题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职称论文写作参考文献资料.

参考文献:

1、 蔡呈书微篇小说二题 蔡呈书,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广西小小说学会理事、南宁市作家协会理事、绿城作家群成员 作品散见于红豆百花园三月三广西文学……数十家刊物,有多篇入选多种选刊和各年度选本 获过全国和广西的多个奖项,肚皮移植荣.

2、 程思良闪小说二题 望 乡为了写一部中国抗日远征军滞缅老兵的书,我来到缅甸踏访 在胡康河谷、野人山、密支那……地,我一次又一次被远征军的英勇事迹深深感动 临走前,我决定再去看望一下那位小名叫狗蛋的孤独老人 他和不少远征军.

3、 小说三题(丢掉影子的人表姐的江湖小麦的森林) 丢掉影子的人一家之中,有两位美女 她是小美女,她喊母亲叫老美女 这天,她发现老美女有些不对劲,说是去跳广场舞,可却出现在了购物中心 老美女躲在一排塑料模特身后,还是被她给揪了出来 她说,老美女,快出来.

4、 小说二题 卡特琳娜·芭布吉娜(Kateryna Babkina,1985 )是目前乌克兰全境最炙手可热的青年作家、记者、剧作家,,她著有四部诗集,一部长篇小说,两部短篇小说集、她还专门为儿童写了两.

5、 邓洪卫微篇小说二题 这几年我一直在努力车子在宾馆后门停下,我没有下车,她也没有下车 不断有人从门里出来,从门外进去 一阵沉默之后,我先开口“为什么都不走前门,走后门”“因为有后门 &r.

6、 韩光小说二题 雨水,雪花飘再次穿上军装的王大亮,刚到部队却找不到北了 在连队若不被裁掉,王大亮现在早就是一级士官了,当班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这点就是与他难分伯仲的竞争对手、同年兵王冲,也一点都不会怀疑的,可令他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