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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筋有关论文范文例文 和楼顶绑钢筋的女人有关论文怎么撰写

分类:论文范文 原创主题:钢筋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3-09

楼顶绑钢筋的女人,该文是钢筋有关学术论文怎么写和楼顶绑钢筋和女人和钢筋相关论文怎么撰写.

这时候,天还黑着,黑女顺着楼梯一级一级向上走.楼梯是毛坯,梯道上散乱着碎砖头和一些未来得及清理的建筑垃圾,有时候一脚下去踩在砖头疙瘩上,弄不好脚腕就扭了,有时候一脚踩下去,扑哧一下,水泥面面溅上来,溅到眼睛里,杀得眼睛生痛,半晌睁不开.黑女认为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一个女人家不比男人,男人就是再脏再邋遢那是男人,女人总是要干净利索一些才对.但这一条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把自己弄伤了,把自己弄伤了就不能干活儿了,不能干活儿了就挣不下工钱了,她算了算,从一春上到现在,她已经挣下一万几了,虽然还没发到手上,可在包工头李春生的本本上记着哩,也在自己的肋条骨上穿着哩,跑不了.每每想到自己已经挣下一万几了,黑女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头儿,她走楼梯,一级一级,一圈一圈,上了一层又一层,她都不觉得累,反而很愉快,就像前头有好事情在等着她,可她明明知道前头没有好事情在等她,她一个农村妇女家,有啥好事情会等她呢?反而是,上到楼顶就开始绑钢筋,一圪蹴就是一长天,毒日头底下,踩在滚烫的钢筋网上,手拿铁钩,穿到铁丝里,一绕一个,一绕一个,就那样绑,一刻不停地绑.

梯道里很黑,间或有工地的照明灯从敞口的窗户里照进来,她的眼前就亮一下,接着便又是黑暗.夏天不比别的季节,日头太毒,在毫无遮掩的楼顶绑钢筋,日头毒哇哇的能把人晒死,晒不死也要把人晒脱一层皮.要想出活儿,就得趁日头还没出来这一会儿,等到日头烤人的时候,活儿已经干下了,底下就是手头上慢一点儿,心里也坐住底了,一天下来心都不慌了.但是,这人间的生活总是疙里疙瘩的,比如说地里的麦子在等着人割,迟了麦子就会扬到地里去,收不起来了.可是眼前楼顶绑钢筋的活儿还要几天才能结束,她想,就再耐个三两天吧,咱北山里的气候凉,麦子通常要比山下迟个十天八天,工地上的活儿完了正好赶上回去割麦子.可是叫黑女心里纠结不开的是,医院里把永平的手术也正好安排在下星期,手术不等人,地里的麦子也不等人,这就把黑女熬煎下了,咋办哩嘛?她只有一个身子,不像孙悟空那样有七十二变化,能分出几个身子来.再说,钱呢?永平动手术,少说也得几万,可她从一春上到现在才挣下一万几,况且这一万几眼前还只当是在镜子里照着哩.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不找它它就会来找你,等到事情挤成疙瘩的时候,人就不知道该咋办了,就乱了手脚.想起永平来,黑女心里就窝着一口气出不来,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家好好的害啥病,就算你害病有理可你啥时候不能害,偏偏赶在这五黄六月天正忙时候睡在床上起不来,就这你还有功了,一大早还拿话打击人.黑女说的是,今天天不明一起床,她就叫永平厉害了一顿,她那时候手上端着一个尿盆,一出门谁知道门口放着一把板凳,把她绊了一下,手里的尿盆就咣里咣当摔了出去.永平在床上听见了就恶声恶气骂她:“你急下那死呀你,有野汉子在外头等你哩,你快去呀!”这时候黑女就很委屈,心里就没好气,就在心里骂她男人:“你咋不早早死了哩,你早早死了才好哩,我才高兴哩!”可是骂归骂,她知道自己男人心情不好,永平是个能干的男人,偏偏害腿疼,疼起来不能走路,医院说要动手术,因此,活儿就不能干了,永平心里发急上火,脾气就暴躁.黑女理解男人,不和男人一般计较,因为,无论如何,一家人的日子还得靠男人,男人是天,女人才是地,不管世事咋变,这一条永远变不了,黑女是这样认为的.

黑女出来干活儿,只要想起永平的腿,绑钢筋的时候手就乱抖,走路的时候脚下就绊扯.还真就是这样准,在上到第几层楼的时候,她的小腿在一节钢筋头上挂了一下,这一挂就把裤子挂扯了一道口子,小腿外侧的肉就火辣辣的疼.她顾不上看,也看不见,她估摸着是挂破皮了,渗血了.她眼冒金星,在梯道里站了一小会儿,等疼痛过去,又朝上走,楼盖到十五层了,她这是上到第几层了?她忘记了,刚才一疼,疼忘了.

还是上到顶了,上到顶就开始绑钢筋,她蹲在密密匝匝的钢筋网上,手拿一把铁丝钩子,把尖头插进铁丝里,一绕一个,一绕一个,就那样绑.干这样的活儿,女人并不比男人差,主要是要吃苦,还要熬得住时间,还要顶得住风吹日晒.还有一点,夹在男人堆里干活儿,诸般事情都得小心点儿,弄不好就会吃点小亏,叫人家占了便宜走.没有那样的事,永平还挖苦打击她,说外头有野男人等着她哩,说她每日里急下那死呀!要是有那样的事,永平还不得把她给吃了?想到这里,黑女就偷偷笑开来,就想起工地上打杂的老张来.老张是包工头李春生的娘家门前舅,这些年一直跟着李春生,受着李春生的照护,说是李春生照护他,其实是他给李春生扛长工,工地上所有的细细碎碎,李春生操不到的心都由他来操.老张高大得像一架瘦骆驼,一头杂毛,还是个豁牙子嘴,想起来就叫人觉得寒碜.老张一辈子没见过女人,见了女人眼就发光,可是他又不像油光水滑的李春生能说会道,会团哄人.他不会.他只会蹲在楼角阴暗处看女人,女人下楼梯解手或者干啥时,他藏不住,慌了,一下子蹿出来,把人吓个半死,质问他你要干啥,老张就咧开一张豁牙嘴嘿嘿笑着说,我不干啥,我就是看看,我看看还不行吗?这个死老张!

就绑着,黑女蹲在钢筋网上,高处的灯光照耀着她,她两只手不停地动作着,她专注地做着这件事情.在一个时间里,她想起了花丛中飞舞的蜜蜂,蜜蜂嗡嗡嗡地飞着,忙着采蜜,那一会儿,黑女就觉得自己是一只蜜蜂,每天天不明就出来采蜜,黑夜里回去,把采下的蜜带回去,给一家人的日子增加点甜蜜.在又一个时间里,黑女看见自己白发苍苍的娘亲,娘亲坐在院子里缝补衣裳,她瞅见娘亲拿针在头发上抿一抿,扎进布衣里,再从另一面把针抽出来,就那样一针一线,一上一下地缝,从春缝到冬,从白缝到黑.娘把密密的日子缝进布衣里,把一生的艰辛缝进日子里.黑女绑钢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在缝衣裳,她是在给大楼缝衣裳,那固定钢筋的道道铁丝就是她一针一线纳出的针脚,针脚密实了,衣裳才会结实,才能遮风挡雨,才耐年岁.

楼房很高,站在楼顶,像站在半天云里,有时候一阵风刮来,人就晕一下,人身子摇晃一下,觉得是楼房在摇晃.黑女是个心事绵密的女人,她站得高看得远,往往是在夕阳西下时,这个时辰的人好像爱抒情,看着城里密密匝匝立着的楼群,楼群被西半天的红霞染成金黄,她就很激动.她弄不明白城里咋会盖下这么多的楼房,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这么多的楼房该有多少人来住才能住满呀?还有,盖这么多楼房那得多少钱往里填,那钱都是从哪里来的?黑女弄不懂这个问题,就老是在心里头盘算,她有时候也会自发地用类比法来比较,她想在乡下,一家人盖一个小小的饭棚鸡舍猪圈啥的都把人愁死了,不是这样东西不凑手,就是那样东西没有,半年一年价在那里搁着,就是盖不起来.现在想想还是人缺钱手短,要是像城里的老板钱堆在那里,就不愁盖不起了,但黑女仍是弄不明白钱是从哪里来的,咋会有那么多的钱集中在城里,莫非是城里人个个都会印钱?黑女每每想到这里就想到头了,接下去往下就不知道该咋想了.

但黑女想归想,手上却不停,这时候日头还没有出来,半空中的空气凉爽,正是出好活儿的时候,黑女蹲在钢筋网上,绑.她穿着长衣长裤,头上顶着一顶橘安全帽,要是单从后身看,谁也看不出她是个女人.钢筋是几天前在楼底下的切割机上切割好搬上来的,然后由他们这些人按规定一根一根编织成网,一开始黑女不会编钢筋,她看见那密密麻麻的钢筋网眼睛发花,尤其是在毒日头底下,手一抓住钢筋都烫手,戴手套都不行,一批钢筋编下来手就烫出水泡来.现在黑女觉得自己的手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手了,而成了钢筋弯成的爪子,抓住钢筋一下就带过来,完全成了一件自然的事情.包工头李春生因此很看得起黑女,就是钢筋编好用水泥车浇注水泥的时候,也找些活儿派给黑女,叫黑女不闲着.人家李春生是好心,目的是想叫黑女多挣点钱.李春生有心情的时候,会到他们这些人租住的地方转一转,赶上饭时也端起饭碗吃上一口,也没啥好的,无非是鸡蛋干面馍馍菜一类的家常便饭,只有在节气时才吃一顿肉或者包顿饺子,李春生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赶上了就吃一口.

李春生对黑女好,工地上干活儿的人都知道,就说人家李春生对黑女有想法.李春生表面看去是个油光水滑的人,工人们背后就说人家风流,爱在外头拈花惹草.黑女才不管别人咋议论哩,黑女想自己都是四十几快五十的人了,人家李春生才四十出头,哪里肯把花花心思用在她身上.人家李春生是了解她家情况,比如说眼前对她来讲就是个坎.男人看腿要花钱吧?闺女要是考上大学要花钱吧?儿子订婚要花钱吧?现在的女方,订婚的首要条件是看男方在城里有没有房子.城里的房子好是好,可是价钱也好,一套房子下来几十万,有几个乡下人能买得起?都是在观望,买房子的愿望成了走一步看一步的事情.其实别人看不透,人家李春生比猴都精,人家是指望你们这些人给人家挣钱哩,你们有活儿干人家才有钱挣,人家不对工人好些能行吗?黑女那日黑夜回去,一上床就叫永平按住了,永平害腿疼,弄不成事情,俩人在被窝里说风流话,黑女就把别人说的闲话对永平学了.永平听了很不以为然,永平说那是李春生眼睛瞎了,就算李春生眼睛瞎了也摸不到你身上,你瞧瞧你哪里还有女人味气,黑得掉到煤堆里找不见,身上皮肉粗糙得像老柿树皮,胳膊腿硬得像钢筋,扳都扳不过来,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软和气,也只有我这样的人不嫌弃你,是个男人看你都像是看一轱辘木头.

永平的话是无心说的,却是叫黑女很伤心,想想自己也是一个女儿身,干的却是牛马活儿.自从前年永平用三轮车把一家日月拉到城里来,她才知道城里女人和乡下女人的区别.走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看见人家城里女人哪个不是穿金戴银,衣着光鲜,细皮嫩肉,走起路来风吹杨柳一般.可是,看看她们这些乡下来的女人,个个把自己裹得像口破布袋一样,粗腰粗腿,说话呱呱的像老鸹子叫.人家城里女人都是在机关里坐着,可是她们这些女人却是在工地上干粗活,在大街上扫大街,有的甚至在捡垃圾.尽干些低人一等的事情,走到哪里都叫人瞧不起.黑女是有了日月的女人,有了日月的女人早就被日月磨出来了,在城里已经能够把握住自己不去眼红别人.但尽管如此,也有失去平衡的时候,心里头产生出巨大的反差,就会短时间难过上一阵子.比如有一天,黑女就想起她做闺女的时候.她生在大山里头,大山重重叠叠,别说是到县城来,就是到镇上,也要翻好几架山,走几十里路.她还是七岁那年跟着爹娘去赶过一次会,那次爹给她发了五毛钱,她把钱攥在手里,直到赶会回来钱还在手心里紧紧攥着,都攥出水来了,不是她舍不得花,实在是她把眼看花了,不知道买啥好.还有一回,她从镇上回来,走得熟熟的山路不知道咋就摸迷了,摸到半夜才摸回去,回去就病倒了,是吓病的,那次娘还请神婆安置了一番,才算把她的魂招回来.再后来,她就出嫁了,像许多山里姐妹一样,从后山嫁到了前山,前山还是山.而后她就给人家生儿育女,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日月.

日头说出来就出来了,黑女脊背上开始发热,她抬头瞅瞅,见天蓝得透明,天上连一片云彩都没有,她知道接下来的时光就不好过了,他们要在毒日头底下晒一上午,直到吃晌午饭时.可是黑女并不怕晒,黑女想这就快到麦天了,麦天咋样?人还不是在毒日头底下晒着?谁还给你打把伞不成?黑女知道人都是自己娇气自己,除非你是生在人家那有钱家庭,如果你身为农家妇女,天生下来就是一个受字,因此黑女并不怕受罪.她一边绑着钢筋,一边盘算着麦天的事情.她一家四口人种了四亩麦,都是山坡坡上的块块地,收割机进不去,年年都要拿镰割.往年永平腿不疼的时候,俩人割几亩麦也不算啥,可是永平害腿疼,算是指望不上了,不但指望不上,按医院排的手术时间掐算,正好是在麦天.这可咋办?永平动完手术,还不得在医院养几天,谁来伺候?闺女是指望不上,闺女要上考场,不能分心,就是把闺女搁在医院,她一个闺女家也伺候不了一个大男人,尽管这个大男人是她亲爹也不行.看来到时候,医院只有叫儿子去.儿子倒是懂事能干,在家里能顶一个人使唤,可是儿子和他爹像是前世冤家反克着哩,俩人一说话就拧脖筋,真不知道把俩冤家放一块是啥样子,可是也只能这样安排.唉,到时候再说吧.黑女这样想,活人还能叫尿憋死?这是黑女惯说的一句话.

割麦的事情算是安置顺了,接下来说钱的事情,永平动手术咋说也得三四万块,她现在账上有一万几,那么剩下的钱咋安排呢?黑女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头算计,穷人家的日子离不开算计.黑女一家人的收入是这样的,工地上的收入是一部分,家里的牛卖了是一部分,再就是进山里捋连翘,秋天还有几树核桃能见几个钱,除此而外再没啥了.问题是,眼前牛价钱上不去,总不能赔着卖.捋连翘倒是能马上能见现,收连翘籽的二道贩子就在村里住着,坐地就收走了.可是捋连翘是季节活儿,到了那个季节才有,连翘成熟的时候,正好是在永平动手术之后,赶不上.核桃收入就更靠后了,山里面气候凉,今年又是闰月,过了八月十五还要差不多一个月核桃才能灌满油哩.才能打.打下还要弄回去,搁些日子,叫它利皮,利皮了,还得把皮化掉,化掉皮后,核桃还得清理干净,还得晒几天,才能出售.哪样都是功夫,哪样都离不开人.黑女想着想着,不敢朝下想了,日子是要糊里糊涂过,过一天是三晌,过日子不敢太清醒,太清醒人就要受罪.

看来永平动手术的费用还得找亲戚邻居借一点,娃他舅那里借点,娃他姑那里借点,再朝村人邻家借点,大概就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还账,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借人家钱要紧着还人家才是,可是还不能一下就还完,还有闺女呢,还有儿子呢.闺女眼看着就要上考场,闺女在职高学美术,要是考上了咋办?那还不得一疙瘩钱朝外拿,这钱从哪里抓挖?好在现在国家政策好了,能贷款,可是贷款是救你眼前急,过后你总是要还人家.不过也顾不上了,走一步说一步,先把闺女打发走再说.那么,儿子呢?这个怨种,有事情从不跟他亲爹老子打照面,就是磨叽她一个人.前些日子趁工地上浇注水泥,她回家转了一圈,儿子对她说:“妈,我谈下了,人家要房子哩,你们啥时候给我在城里买房子哩?”儿子一句话,就像在她头上敲了一闷棍,一下子就把她打晕在当院,半晌才寻思过来.感情是儿子长大了,知道要媳妇了,这是在朝她要房子哩.那天她不知咋回答的儿子,但此刻在她头脑里冒出的一句话竟是:“我去哪儿给你屙座房子出来?”这句话在她脑子里一冒出来,就像地里刚拱出来的一个芽头被她赶紧掐灭了,这像一个做娘老子的人说的话吗?

黑女忽然间就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了……

绵女来了.

绵女一上到楼顶就蹲在那里绑钢筋,隔着几步远,黑女能听见绵女呼哧呼哧喘粗气.绵女说来迟了,一早起来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好容易出了门就来迟了.绵女忽然扑哧一笑,“一早忙得人连一泡尿都没工夫尿,夹了一路,上到楼上,说找个地方尿一泡,结果叫老张偷看了,我从砖头窟窿里瞄见一双贼眼呼呼冒火星,没尿完就赶紧掂上裤子窜了.这个死老张,咋不死来,活个人干啥哩?”绵女一头说一头笑,像说着一个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黑女听着绵女说,也跟着绵女吃吃笑.黑女说:“这下你可叫老张看走了.”绵女说:“看走就看走,一个黑窟窿早就没人稀罕了,你还当自己是黄花闺女?”俩人说到这里按说才刚开始,可是不知为啥就停住了,有一会儿谁也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头想些啥.

“黑女,你听说了没?”绵女忽然悄悄问她.

“听说啥?”

“你没感觉到这些天不一样了?”

“啥不一样了?”

“哎呀呀,你真把人急死了.啥不一样了?人不一样了,形势也不一样了.”

绵女的话叫黑女听不懂,就不知道咋接话.绵女见黑女只顾干活不吭气,就急了,说:“我不给你说了,”一头说我不给你说了,却又说开来,“你不见李春生这些天脸吊多长?我还听说,盖这楼的大老板走路了.”

“啥叫走路了?”

“哎呀呀,你真是个实疙瘩不透气,走路了就是跑了,把钱卷上跑了.”

黑女这才明白过来点什么,手不由停下来,扭过脸问绵女:“你听谁说哩?”

“也没听谁专门说,只是大家猜测哩,底下悄悄议论哩.”

黑女松一口气,对绵女警告一般宣布:“我最讨厌吃自己家饭管别人家事情的人了,好好干自己活,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就行了.”

“你可真糊涂,这牵扯到个人事情,你想哩嘛,咱从一开春干到现在,工钱还没领一分哩吧?要是大老板走路了,工程撂下不要了,咱找谁要钱去,力不白出了?你要不信,一会儿下工你见李春生提提工钱的事,探探他是啥口气?”

“他是啥口气我咋知道?你咋不去探,叫我去探?”

“大家都说你去探才能探出真实情况来,谁叫你是李春生眼中的红人哩.”

绵女的话带着味气,黑女懒得和她浪费唾沫.她认为事情哪有绵女说得那样怕人,这么大个工程,哪能说撂下就撂下,你当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哩.可是她还是存下心要问问李春生工钱啥时能发,她不管别人咋样,她眼前确实是到了急用钱的时候,她干了活出了力,理应得到报酬.可是她刚刚听绵女这么一说,本来就纠结成一疙瘩的心就更乱了,她不是没听过人们私下里悄悄议论.说是城里的房子盖多了,老板和老板之间展开了争夺战,可是城里的人口是死的,能买得起城里房子的人也是死的,楼房盖超了,自然就卖不出去,这是明情,没有啥可说的.可还有人这样议论,说是现在正在整顿干部,查贪污犯,一查就查出有干部有几十上百套房子,有些人还把房子买到了外国去.这下就把那些干部吓住了,本来想给七大姑八大姨多买几套房子也不敢买了.说是干部们一不敢买,就指望那些有钱人了,可有钱人毕竟是有数的,况且有钱人也都有房子,房子形势一不稳也都不肯买了,最后剩下的就是那些老百姓,工人和农民.这些人家家户户都需要房子,家家户户做梦都想在城里买房子,可是家家户户都买不起.黑女想,首先她就买不起,绵女也买不起,这是实情,没必要藏着掖着,在当今社会,穷虽然是件丢人事,可穷人多了,丢人又不是丢哪一家人,她不怕丢人,只是买不起房子还是买不起.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黑女一干就是一晌.红日头底下,晒得人都不知道热了,人变成了野地里的树和草,蔫是蔫,但晒不死,日头一下去,过一夜,吸点水分,第二天又精神起来.再说啦,还有这样一句话撑着哩:人是苦虫,不干不行.谁叫你一家人要吃要喝哩?谁叫你生老病死闺女上学儿子娶媳妇哩?有本事你不要生儿育女过一家日子,像死老张那样一个人吃饱了一家人不饥.可是话是这样说,老张的苦只有老张自己知道,他要是好过就不去偷瞅人家女人的屁股了.这个死老张!黑女就这样一边绑钢筋,一边寻思着一些她不大理解的问题,就这样熬到了晌午头上.钢筋倒是绑下了一大片,就像是娃儿写下了一大篇作业,就像是在地里锄了一大片草,黑女心里又高兴又妥帖,照这样速度,明天赶天黑前就能绑完,她就能安心回家去割麦子去了.可是黑女就站不起来了,她起了几起才从钢筋网上站起来.她才知道长长一晌,从天不明到大晌午头上,她一口水没喝,一个屁没放,蹲在那里一下也没起来过.这一起来头一晕差点栽倒,她赶紧闭上眼,就看见眼前血红一片,就像是人泡在血水里.过了一会儿,眼里倒是变黑了,可就有无数亮晶晶的小星星在吱吱吱地冒,小星星就像傍晚的蠓虫密密麻麻团住她,等到小蠓虫飞走了,她才睁开眼睛.才抬腿要走,两条腿却又变成了钢筋,硬得不会打弯,走不了路了.她不得不活动自己的腿,试着抬一下弯一下,抬一下弯一下,像做广播操,半晌,腿才渐渐有了知觉,勉强能直着腿挪开步子.

黑女把自己搬到梯道的阴凉处,她要好好歇上一气,等到身上汗落完,再动身下楼.可身上忽然又发起冷来,从大热天一下子就到了冬天,她就像是站在寒冷的阴暗地里一样.她战战兢兢朝下走,冷不防,死老张一下子蹿出来,吓了她一跳.死老张蹲在一处楼道拐弯处,见她下来一下子站起来,这一回,她倒是见怪不怪了,也知道老张不会把她咋样了.老张龇着豁牙嘴嘿嘿笑着,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嘴里走风漏气地说着你喝你喝.她觉得老张是好心,刚要伸手去接,冷不防绵女从后头伸过手一下抢了过去,当着老张的面把那瓶矿泉水丢到一间敞口的屋子里.嘴里还不饶人,说老张你死了去吧,你活个人有啥味气.绵女这样对老张,黑女虽然觉得有些过头,但看着老张丑陋恶心的样子,又联想起平时老张老鼠一般鬼鬼祟祟的行为,也就没说什么.两人一层一层朝下走,好一会儿,才像天女下凡一样,从空中落到了地面上.

下到地面上,两人就去找李春生.工地很大,到处都是水泥钢筋堆起的山头,还有天井似的深深的地基坑.俩人顾不上饥顾不上渴,一处一处找,最后在黑洞洞的地下车库找见了李春生.她们是听见李春生像唱歌儿一样好听的嗓音才找到李春生的.李春生是花样的一个男人,就是在和人吵架的时候嗓音都像是唱歌,叫人听了心里甜滋滋的怪舒服.果然李春生身边围着一大堆污皮花脸的工人,不用问,她俩也知道这些人是找李春生要工钱的,大概李春生已经把他们团哄好了,她俩来到跟前的时候,工人们正离开李春生朝外走.李春生就瞅见了她俩.和绵女一晌说的一样,黑女瞅见李春生脸色果然不像往常好看,圆脸也变成了长脸.李春生说你俩不要说了,过几天钱要下就给你们发了.说完抬腿就走,就像是躲她俩一样.这多少叫黑女心里有些发凉,再加上绵女在她身后拿手推她,她就开口喊住了李春生.她说:“春生兄弟,我知道你难,可是从一春上到现在了,家里又要割麦,永平又要动手术……”李春生转过脸来,忽然就变成了往常的李春生,脸色也变好看了,圆脸也变圆了.李春生唱着说:“黑女姐,别的话你啥都不要说了,你干的活我都在眼里看着哩,你给我两天时间,我就是去借去杀人放火抢银行也要给你先弄点钱救急.好啦,快回去吃饭吧,干了一上午活了.”绵女冷不防说还有我哩.李春生斜一眼绵女,像跟绵女有仇似的,没说话,掉转身匆匆走了,丢下她俩在那里消化刚才的一番话.绵女心里不平衡,绵女说:“凭啥说给你弄不给我弄,我咋啦?看人下菜哩!”但不管咋说,工钱没拿到手上,就算李春生唱得再好听,她们心里总归是没底,因此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绵女就发牢骚说:“下午不给他干了,咱们都罢工,把活给他撂在那里,叫他拿上钱来找咱们.”可是黑女比绵女老成,就说:“可不敢,咱们那几个钱,和人家这么大的工程比起来算个啥,哪能说给人撂下就撂下.”绵女就说:“你来是你的事情,反正我是不干了.”黑女知道绵女说的是气话,她比她还紧,还急着用钱哩,她屋里公公婆婆一对儿女加上她和男人,一家老小六张嘴张着要吃哩,不但要吃饭,公婆俩还都是药罐子,一天三顿还要吃药哩,她哪能说撂下就撂下,她还怕人家扣她工钱哩.

每天晌午吃饭连休息,大概就是两个钟头时间,晌午一过,她们又回到了工地上.

又绑了一后晌钢筋,下工的时候,黑女看见老张照常蹲在一处楼角里,见她下来,没有像往常那样一下站起来吓死一个人,这回老张是慢慢站起来,就像是做错事情理亏一样.老张驼着他一架瘦骆驼似的高大的身子骨,也不说话,把一个捆扎得紧梆梆的蛇皮袋举到她面前.她看见蛇皮袋里疙里疙瘩的,像装着几疙瘩*.老张说话啦.老张说:“大妹子,这是三万块钱,是我这几年干活儿攒下的,我知道永平兄弟做手术急用钱,我就把它从银行里取出来了.”黑女没有明白过来老张是啥意思,但是她内心里已经溜起了一股小风,那小风溜溜地吹着,她像是站在家乡有风的岭坡上,小风吹拂得她身上战战栗栗的.老张又说话啦,老张嗓音嘶嘶啦啦的,像是岭风划过干树枝,听起来很遥远.老张说:“大妹子,你是有一家日月的人,不像我没有日月,这钱本是我攒着准备养老的时候用的,可眼前我还能干,暂时用不着,你先拿去用吧.”黑女这才明白过来,明白了老张的心意,她心里的小风一下变成了风暴,风暴在她胸中激荡冲撞,冲撞得她有些站不稳.她一时不知道该咋样对待老张,站在那里不会动了.老张的话还在她耳边响着:“大妹子,我计划好了,麦天你回去割麦子,我去医院伺候永平兄弟.我没有地,我那地早几年出来时就包给别人种去了.我一个人干在外头吃在外头,白天给工地上打杂,夜里在工地上守夜,日子过得也不赖.”

天已经黑透了,黑女和老张站在黑暗的梯道里,黑女怀里紧紧搂着那个疙里疙瘩的蛇皮袋,像是寒夜里搂着一个大火炉.她听见老张胸膛里发出的粗烈烈的喘气,闻见老张身上散发出来的粗烈烈牲口一般的热气,这使她联想起村子里拴在树下的骡马气味.她想老张接下来该有啥动作了吧?就像那日夜晚下工,老张在梯道拐弯处一下冒出来搂住她.那次,她本应该有所反抗的,比如说照老张的丑脸上挖下一把,再比如照老张丑脸上扇几巴掌,可是她也许是被吓着了,也许在心里原本存有可怜老张的念头,她就没有动,她等着老张动.可是老张不但没有动她,反而放开她蹲地上哭开来,老张一边哭,一边朝自己脸上扇巴掌,嘴里叽叽咕咕骂自己不是人,是畜生……这会儿黑女想,老张大概又要上演那天那一幕了,要是那样她该咋样对待这个牲口一样的男人呢?是由着这个男人搂着她,亲她,摸她,甚至……还是反抗他?踢他,抓他,打他,咬他?黑女拿不定主意,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咋办.她就那样站在黑暗的梯道里,像一棵树长在山坡上,等着风雨来侵犯她,揉搓她.她就那样站在楼道里,怀里紧紧搂着那个疙里疙瘩的蛇皮袋.仿佛过了一年,等世界上一切的声音在心里安静下来时,黑女发现眼前的老张消失了,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黑暗的梯道里.

黑女开始朝楼下走,这时候黑女流泪了,她不知道她这泪是为老张流的,还是为她自己流的.

后来黑女就从空中下到了地面上,回去的路上,她看见城市的华灯已经升起,吃过夜饭的人们出来了,带着酒足饭饱的样子,享受着城市美好的夜景.黑女夹杂在红红绿绿的颜色中间,她头上戴着的橘安全帽很是显眼,她朝着她租住的地方走去.

王玉峰,山西垣曲古城人,鲁迅文学院短训班学员.曾在《北京文学》《山西文学》《阳光》等刊物发表过中短篇小说,《张鱼》《5#巷道》 《麦前》 《核桃成熟的季节》 《日子在高处》等,短篇小说《麦前》被《小说选刊》选载,《张鱼》获“阳光文学奖”,《掘墓》获《河东文学》2014年短篇小说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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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爱运动的女人,究竟有多美 1大年初三,演员袁姗姗又双叒叕上了微博热搜 作为热搜体质的流量女星,袁姗姗出道8年,上热搜的次数少说也有几百次 前些年,都是因为雷人无脑的尴尬演技和又吐又俗的造型打扮登上热搜,收到网友满屏的嘲讽和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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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女人和小镇的永远纠缠 影坛大腕自降身段去拍电视剧时,在挑剧本和班底方面都有优先权,比如出演了真探的马修·麦康纳,出演了纸牌屋的凯文·史派西 去年拿奖拿到手软的剧集大小谎言一口气搜罗了两个奥斯卡影.

4、 楼顶上的向日葵 去年夏天,我到外地上班,租住在一栋私宅 一日我去楼顶晒被子,见楼顶宽阔的天台上还建了一排低矮的房子,都是小单间,便宜,租住的都是些三四十岁、一分钱要掰成两半花的夫妻 女主人下班后,总喜欢做点手工活,搬.

5、 女人不设限 女性毕竟和男性不同,我说的不是能力上的不同,而是思维方式上的不同 我先列举一些例子 出了差错,他会找出犯错的人,她却会疑心“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女人更善于自省 他发火时,下属认.

6、 不起眼的女人过得更好 14年前,国庆长假接近尾声,公司一位重要的客户A总带着太太和孩子自驾旅行回程,路过我们所在的城市,临时打电话给我的女老板 他们不仅工作合作顺畅,私交也不错,于公于私,我的女老板都应热情款待 只是她的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