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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相关专升本论文范文 跟红叶(短篇小说)相关论文范文例文

分类:论文范文 原创主题:红叶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3-06

红叶(短篇小说),本文是红叶类毕业论文题目范文跟短篇小说和红叶类专升本论文范文.

张敏

雪域的乡村中,初夏,大山渐渐绿了,青稞也长高了,将贫瘠的大地装饰得格外美.村落稀疏分布在大地上,村民的房子都是独家独院的平顶藏式房,稀疏分布青稞地间,或匿在绿杨青柳里.

卓玛牵着女儿拉姆站在院门口,呆呆地看着那远山、青稞地、杨柳树.初夏时节,天空还是那么蓝,看不到一丝白云,蓝蓝的天与远山相接.一阵风吹拂,青稞苗掀起层层麦浪,甚至有的像是形成一些小漩涡,一圈青稞各自朝着东南西北弯腰,也惹得远处的树摇曳着枝条.

卓玛,身高一米六五,二十四岁,身材苗条,穿一件黄T恤,外配麻质暗粉格短衣,下穿深蓝牛仔裤,身段干净利落,头盘圆髻,脸颊瘦小,鼻梁较高,肤色白皙,眼大眉细,耳朵上戴着绿松石金耳坠,神情柔和,透着清纯之气,是乡间少有的标致女人.

拉姆,四岁,长相极似卓玛,扎着独辫,头发上卡着两个小花瓣形的发饰,就像刚绽开的鲜花.她的眼很大,黑眼珠格外迷人,更乖巧,更惹人爱.

那些青稞苗下匿着些野花,都很娇小,被青稞叶遮挡,很难被发现,不过逃不过大眼睛的拉姆,她挣脱了母亲的手,踏进了青稞地.卓玛想阻止,弯了一下腰想把她拽回来,却没拽住,便由她去了.拉姆在地里仔细寻觅,不一会儿就摘了一把,踉踉跄跄迈着碎步,小心翼翼地从青稞地里走了出来,又蹦蹦跳跳到卓玛跟前,把拿花的手一举,凑向了卓玛的眼睛,并发出稚嫩娇柔的声音:“妈妈,你看,很漂亮.”

卓玛笑了,从中选了一朵小蓝花,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香气,又细细看了看,那花很小,瓣几乎透明,但色泽鲜艳,小巧而精致.她看得入神,不觉勾起了记忆深处的往事:

小时候她就喜欢花,因为大家都说她像花一样美,便和花结下了不解之缘.上初一那会儿,她在校图书室看了一本杂志,一篇《踏上梦想之路》的文章深深吸引了她.那篇文章讲述了德国生物学家萨克斯从小喜欢植物,喜欢采集各种植物的标本,他更喜欢漫步于薰衣草丛中,狂奔于紫色的海洋里,嗅一嗅那份迷人的芳香,在幼小的心灵深处种下了一颗梦想的种子,从此踏上了追梦之路.面对贫瘠的山野,她也树立了梦想,想成为生物学家,梦想着把山间种满花朵与树木,自己某一天也能漫步其间,享受着那份梦幻中的浪漫,成就一番事业.从那以后,她对生物课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喜欢植物课,且拿下了生物课代表一职,只可惜生物是副课,老师讲课乏味,到了初三就取消了.

她的同桌是个大龄男生,比她大五岁,初一那会儿,那男生像哥哥一般照顾着她.到了初二,她长成熟了些,漂亮了,变成了一个清纯的姑娘,那男生开始追求她,见她喜欢植物,喜欢美丽的花朵,便时常送上些花给她,为了保存花瓣,同时又送了一个笔记本,把花瓣用胶水粘在其中,永保鲜艳的色泽.甚至在冬季,那男生总能想办法找到点,但以叶片为主,是在老师家里的花盆里偷摘的.

就这样,到了初三,他俩坠入了爱河,恋爱的感觉无比美妙,让时光飞逝,忘却一切烦恼,在懵懂中无忧无虑,享受着最初的甜蜜与幸福.

她上了高中,那男生辍学了,去闯荡社会,去挣钱,谋了份开车的职业,其实是当学徒.不过,他俩还保持着那份纯洁的恋情,那男生有了点钱,这时会买些礼物,以零食居多,有时也会花钱买朵玫瑰.那玫瑰的红艳,正象征他俩轰轰烈烈的恋情.周末是他俩相聚的时间,那男生常带她去逛商场,渐渐地,她的学业荒废了,自己的梦想也不复存在,可那笔记本却被她像宝贝一般珍藏着,抄满了情诗和歌词,字迹在花瓣间穿梭,格外有韵味,到了高三,写了满满一本,成了她唯一的学业财富.最终,她没能考上大学,不过她无怨无悔,为了爱情,她甘愿放弃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未来.

她的父亲是乡村医生,家境还算不错,家中有三个孩子,她是老大.因为她从小乖巧动人,性格温柔,深受父母的宠爱,也把她惯坏了,那时的她忘记了亲情的可贵,忘记了珍惜,父母想让她复读,她已没了这份心情,对于父母的劝诫,她听不进去,觉得是歪理,且不耐烦.为了那男生,她公然与父母摊牌,让父母伤透了心,她那温柔的性格不复存在,开始与父母吵闹,无休止地吵闹,最终她逃出了家,去找了那男生.她与那男生是同县人,她的家在县的东边,而那男生的家在县的西边,之间相隔六十公里.

她到城里找到了那男生,并跟着那男生走了,但并未回那男生的家,她怕父母来找,觉得跟着那男生四处漂泊便可销声匿迹,让父母无处可寻.没多久,她和那男生私定了终身,投入了爱情的怀抱,在春去秋来的岁月中享受着蜜爱,共挡一袖风,同撑一把伞,追寻过夕阳的步履,陶醉过那皎洁的月色,憧憬着未来的幸福.就这样,她跟那男生奔波了一年多,她怀孕了,才回到那男生的家,这可把那男生的父母高兴坏了,带了一位貌美的姑娘回家,觉得儿子特有出息,让家里感到无比的荣耀,并迅速筹备了婚礼,让他俩结婚了,那男生也就正式成了她的丈夫.结婚时,她并不敢通知自己的父母,怕他们大闹婚礼.

婚后,丈夫家人对她特别好,几乎不让她干活.没多久,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在寺庙求取了一个名字,名为“拉姆”.“拉姆”意为仙女,女儿长得极像她,乖巧动人,这名字也正合全家人意,觉得是上天的恩赐,幸福无比.没有她的陪伴,丈夫便把他弟弟扎西朗杰带去了,教他开车,这样一来,丈夫就能腾出时间回到家看她,他特别喜欢拉姆,觉得当父亲的感觉美妙无比,只要回家,便整日抱着拉姆四处闲逛.就这样,大家快乐地生活着.

转眼三年过去了,一件突发事件打破了平静,她丈夫的砂石车翻进了河里,一命呜呼,扎西朗杰把尸体带回了家.当她看到丈夫冰冷的尸体,崩溃了,觉得一切都完了,痛苦聚集在心头,让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念想不复存在,憧憬化为泡影,内心的呼唤也在冥冥中飘忽不定,没有着落,她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惟剩下撕心裂肺的嚎哭,那声音在乡间传了很远.那段时间,全家也萦绕在痛苦之中,几天几宿绵绵不绝.

超度仪式与天葬后,她不能正视这样的命运,内心被痛苦死死绑定,不能自拔,无法解脱,只能暗自落泪,她的精神险些崩溃,只是女儿让她挺了过来.慢慢地,她思绪混乱,整日沉静在胡思乱想中,却又不抱任何幻想,喜欢发呆,独坐在院内,盯着地面看许久.有时会对墙角新生的小草产生兴趣,或许是想抒发流年之悲,或许是感慨那份坚强,却感到语匮词乏,她拿着枝条在地面只能写出两句,第三句便无从下笔,一片茫然.

想到这些,她又重新看了看手中的花,再次嗅了嗅,像是在品味那股清香.她想家了,想鼓起勇气回到父母身边,但想到当初的绝情又频频摇头.

拉姆蹲着看蚂蚁,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扎西朗杰回来了.她最喜欢叔叔了,因为每次回来都能给她带些好玩或好吃的东西,还陪她玩.她情不自禁地冲向了扎西朗杰,伸开两臂抱住他的腿,亲切地叫道:“叔叔!”

扎西朗杰,二十五岁,身高一米七,大波浪鬈发,大鼻子,瓜子脸,皮肤黝黑,眼睛较大,嘴微张,透着淳朴之气.他的性格腼腆,还是独身.他抱起了拉姆,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毛绒玩具给了她,之后他笑眯眯地走到卓玛旁道:“嫂子,喜欢树叶吗?”

卓玛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她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但又说出了相反的话:“以前上学时挺喜欢的,那是以前的事了.”

“我听哥哥提起过……”扎西朗杰觉得这句话不妥,又重新整理了一番话题,“我听说你以前喜欢收集花儿和树叶,想当生物学家?”说着便拿出了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约十片左右的红色树叶,是从林芝带回来的.自从他哥哥出事以后,他没再开砂石车,或许是对那种车产生了畏惧,便又重新谋了开客运车一职,有机会到林芝.去年秋天,他到林芝的一个路段,发现了红色的树叶,便摘下了一些.

卓玛接过了那袋树叶,看了看,她从未见过这般色泽的叶子,矩圆形,色泽鲜红,挺漂亮的,不过她没心情,想说声“谢谢”,嘴角动了一下,却没说出口,转身回了卧房,把那袋叶夹进了那个笔记本.

扎西朗杰牵着拉姆跟在后面,跟到了卓玛的卧房,站在门口对卓玛道:“嫂子,我们出去走走吧!”这番话让拉姆高兴不已,蹦着跳着叫着,坚决赞成,并跑去拽卓玛.卓玛并不想去,考虑到女儿的感受,也便答应了.

他们漫步在乡间,不自觉朝着最繁华的地段走去,因为久居寂寞之境,听点热闹的喧嚣,会给心灵添几分喜气.这段路程约四公里,他仨终于到了乡小学旁,这是乡里最热闹的地带,有商铺、茶馆、饭馆等,也是村民聚集的地方,更有朗朗的读书声,十分热闹.

扎西朗杰牵着拉姆到商店买东西,正逢课间,乡小学的学生蜂拥出校门,争分夺秒地冲向了商店.一片喧闹,这种场景对卓玛而言是熟悉的,但又有些陌生,她看着那些孩子买完吃的,都有份幸福的面容、灿烂的笑意,相互攀比着,互相尝一尝,陆陆续续返回学校.好久没见了,不禁让她想起了小学的事,她常盼着父亲带些水果糖,更盼着能给点零花钱,要么当着伙伴的面优先品尝一颗,再分点给他们,要么拿着零花钱找个跑腿的,受同伴的优待、羡慕,那种感觉无比荣耀,不觉看得出神.

“嫂子,你不如就在这里开个小卖店,那里有空房,我感觉这儿的生意不错.”扎西朗杰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她身边,指着那排商铺中间的空房说道.

这是一排乡政府出资修建的铺面,共二十间,两头都已出租,共开了三家小卖店,分别开在两头,其余的有茶馆、饭馆、杂货店等,中间有两个铺面空了下来,没人租下,像是大家不愿去中间,有些拘谨,放不开,都喜欢开阔自由似的.

“我行吗?”卓玛看了看那空门面,又看了看那三家小卖店,忽然意识到自己什么也不会,没有一技之长,遇到这样的事便相形见绌.

“没问题,卖东西是人家把钱给你,你把东西给人家,就这么简单.”开商铺的道理,被扎西朗杰这么一说,显得格外简单.

卓玛一听,也觉得简单,自己完全可以试一试,以此来摆脱痛苦的束缚,便“哦”了一声.

“那我跟父母说一声.”扎西朗杰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像孩子得到甜点一般,无比欣喜,声音清脆略带些颤音.

公公婆婆答应了,且愿意出资开店,都没什么经验,就让扎西朗杰负责进首批货,并到寺庙向高僧求取了一个开张吉日.

乡小学方向就开了两家小卖店,以卖食品为主,针对学生,赚取他们的零花钱,另一头的小卖店则是针对村民,卖一些日常用品,因此,卓玛的店虽开张了,却显得不伦不类,货品稀少,针对性不强,两边的顾客无暇顾及,甚至当她的店不存在似的,致使这个店生意极其冷清.没什么生意,这给卓玛带来了无尽的烦恼,寝食难安,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办法,她不好意思去求扎西朗杰,想坚强地撑下去.她开始观察其他小店的经营情况,可经过几天的观察,她只发现了他们的进货渠道,不过这对她很重要.她发现那些小卖店会把进货清单交给乡里的客运司机,无须亲自出马.因为乡里的客运车是长安五座小货车,村民难得去趟城里,去上一趟便要把东西买够,因而那车的货兜就派上了用场,如此以来,司机在载客时也能帮着进货,并与店主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卓玛自己也很迷茫,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她开始物色司机,她注意到了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司机,因为他仪表堂堂,动作透着几分风度,没人雇他进货.

之后的一天,那司机的车正好停在了自家店前二十米处,那司机也在车内休息,她觉得机会来了,鼓起了勇气走到车旁,却发现他睡着了,她不忍放弃,对着车内用温柔的声调叫了声“哥”,没见动静,有些泄气,便离开.刚走出两步,车内传来了伸懒腰的声音,使她一阵欢喜.又赶紧回去,没等她开口,那司机先问:“你有事吗?”并从车里下来,站在了她面前.

这司机叫多杰次仁,个儿在一米七五,三十八岁,一头鬈发,方脸,满脸络腮胡,甚至连嘴都被胡子包围.他的眼睛大而有神,两条浓眉几乎相连,鼻子高挺,语音厚重低沉,一股草原汉子的豪迈语调.他穿着得体,脖子上戴一条很粗的金项链,是一幅土财主形象.因为他是乡里第一批开上车的,算得上是暴发户,他没帮其他商铺进货,是因为他嫌麻烦.

卓玛面对着这个男人,却不知怎么开口,便把多杰次仁邀请到自家店里,拿饮料,倒啤酒,热情地招待着,也让多杰次仁摸不到头脑,疑惑地看着她.

卓玛没有开店经验,不知从何说起,先是前言不搭后语,后说顺了又成了诉苦,声调中拖着怜悯的温柔,不禁暗落了一滴无助的眼泪,让人怜惜,被人同情,深深打动了多杰次仁,他在一旁随声附和,甚至跟着卓玛的情绪变化而变化,流露出关切的眼神,没等她说完便豪爽地答应了.

多杰次仁走后,卓玛暗自庆幸,觉得自己能独立做事了,也很能干,窃喜不已.多杰次仁第二天便暂停了自己的载客生意,到店里查看了情况.他是有生意头脑的,比较精明,根本不用列进货单就帮着进货,还设计小店的摆设,没两天就把小店提升了一个档次,货品摆放得十分齐备,还给商品重新制定了合理的,很快就吸引了大批的顾客,甚至连学生也来了不少.生意好了,卓玛也开心了.

一天清晨,卓玛刚打开店门,发现门前有一个编织袋,倚门而放.卓玛很好奇,环顾四方,没有异样,但还是等了一会儿才打开那个袋子,里面有一个木桶,装着酸奶,还有一套动画图案的童装,最下层是她爱吃的印度巧克力与饼干,她立刻意识到这东西是送给她的或是送给她孩子的,她又把童装在拉姆身上比了比,正好合适,很疑惑,再次出门环视周边,可什么也没发现.

半个月后,她又收到了同样的“礼物”,里面更是多了一条围巾披肩.她取出围巾披肩,长约两米,宽约七十厘米,草黄为底色,草黄的流苏,中蓝色的直条纹纵横交错,形成的蓝格均匀分布其间,一股淡淡的羊毛味.她将那披肩披上,拿着镜子照了照,觉得那样式把自己装扮得很美,满心欢喜,又有无尽的疑惑,是谁送的呢?被暗恋的感觉十分美妙,在心里泛起淡淡的清香,沁进了心脾,越来越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拉姆在一旁叫个不停,也要那披肩,卓玛便蹲下身子,把披肩裹在了她的身上.披肩太大,她披不稳,不过很高兴,快乐地转起圈来,努力让流苏飞扬.

“好漂亮哟!跳一个舞让我看看.”多杰次仁的车正好载着客经过店前,他用那低厚的嗓子吼道,随之“哈哈”笑着远去.

卓玛看着那远去的车影,还有扬起的尘埃,凭直觉想了想,多杰次仁起得很早,是他送的吗?得到这种关怀很贴心,也很温馨.

“卓玛,你男人的父母叫你回趟家.”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沉寂,回头一看,这是丈夫的邻居,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他要上城里去,且又到她店里买,顺便捎话.

“好的,叔叔,谢谢了!”她回过神来,笑了笑,拿了包烟塞给那人,没要钱.她突然意识到离家已经一个半月了,内心有些愧意,想着拿些“礼品”回家赔罪.可拿什么呢?让她犯了愁,突然看见那个编织袋,便决定把那些巧克力、饼干、酸奶全都带上,关了店门牵着拉姆回了家.

公公婆婆正在院子里挤牛奶,见她们回家,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将牛牵回牛棚.拉姆还是惹人爱,嘴甜,先扑向了奶奶的怀里,大概是奶奶的胸怀柔和.奶奶则搂着拉姆,搂了很久,然后两手抚着那小脸蛋,认真地看着,说着贴心话,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又落了两滴泪,赶紧用手拭去,不愿悲催.这被卓玛看到了,鼻子也一阵酸涩,眼眶里也充盈了泪水.拉姆却很开心,又扑向了爷爷的怀里,最后搂住了摇尾乱蹦的看门犬,把它当成了久别的伙伴,搂了很久.

婆婆走到卓玛面前,仔细打量着,她觉得卓玛很漂亮,像莲花一样美,感叹之余还有些羡慕,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并拉着卓玛进了客厅.

她们面对面坐着,婆婆用关切的口吻问道:“店铺的生意还好吧!”.

“挺好的,妈妈”卓玛叫得很亲切,透着亲情的依恋,也关切地问道,“您和爸爸的身体还好吧!家里也还好吧!”

婆婆点了点头,脸上微笑着,对卓玛说道:“卓玛,这次叫你回来是有事给你说,你人贤惠、善良、好看,我们家不想失去你,我也不能没有我的孙女,不如你跟扎西朗杰一起生活,你看怎么样?”婆婆说话一向很直.

这让卓玛猝不及防,在乡里,如果女方成了寡妇,可以优先考虑嫁给丈夫的兄弟.卓玛的思想早已超越了这些,她认为婚姻需要缘分,感情不能当成物品用来交易,对一个男人要有感觉.她一直把扎西朗杰当成弟弟来看待,对他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况且最近有人在暗恋她,不觉想起了多杰次仁.她不愿答应,但也意识到如果回绝了婆婆,会伤害老人的心,她不想这样做,只得选择沉默,低下了头.

坐在一旁的婆婆可是急性子,直盯着卓玛,见没有反应便继续追问道:“你能不能给我个答复,说实话扎西朗杰好像对你有意思,我们也希望你俩能在一起.”

卓玛抬头看了婆婆一眼,左右为难,动了一下嘴唇,可什么也没说,再次低下了头,出于礼貌,继续选择了沉默.

婆婆的笑没了,脸上多了些无奈与沮丧,叹了口气道:“要不你想两天,过两天再说吧!”她心里十分失望,只得给对方一个台阶,同时感叹这个贤惠的媳妇即将失去,无法把持.

卓玛点了点头,起身道别,公公婆婆也不好挽留,没想到相聚如此短暂,婆婆又搂了搂拉姆,上演了一幅依依离别的场景.

卓玛心里不是滋味,她想,自己一直在亲情与爱情之中纠缠,大概是命运在捉弄,这让她很郁闷.回到了店里.拉姆嚷饿,才想起连早饭都没吃,已是十一点半,便做起了饭.多杰次仁也从城里回来,又帮进了许多货.进货的事根本不用卓玛操心,全由多杰次仁做主,好像是他的店一般.搬完货后,卓玛留多杰次仁一起吃饭,多杰次仁欣然答应了.

吃完饭后,卓玛在屋里洗碗,多杰次仁则帮她看着店,时不时扭身看看她忙碌的身影,其实是在看卓玛侧面的脸颊,从侧面看别有一番风味.后来他觉得要自持一些,便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那腾起的一缕缕烟雾溜进了心间,勾起了回忆:

那天上午,他刚从城里载客回来,打算睡一会儿,因为乡里有十辆这样的车,大家需排队载客,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休息一会儿.

他把车停下,把车座的后靠背往后调,点燃一支烟准备躺下,忽然一个靓丽的身影闪现在眼前,马上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当看到了脸庞时,让他呆住了,乡里的漂亮女人他都认识,这个却没见过,觉得很新奇.他把烟扔掉,躺在车里露半张脸,以便尽情地偷窥,且喃喃自语道:“这是谁家的女人?挺好看的.”就这样,他尽情地看着.没一会儿,那女人竟然朝自己走了过来,他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赶紧假装睡觉.

这个女人就是卓玛.

卓玛到了车窗前,用温柔的声调叫了声“哥”.为了不暴露他的意图,没敢睁眼,继续装睡,这声音让心里美滋滋的,正期待第二声,可卓玛的脚步声渐去,他赶紧伸个懒腰并发出声响.

他被邀请到店里,面对卓玛,一向稳重的内心却隐隐激动,还有些茫然,觉得太漂亮了,五官搭配美妙绝伦,透着乖巧之气,他觉得此刻无比的幸福.他认真倾听着卓玛的述说,并随声附和着,生怕自己出点差错.后来他听出了卓玛的意图时欣喜不已,可当看到卓玛落泪时,他的心也随之疼了起来,开始怜悯她,同情她,恨不得立刻就去帮助她,消除那份伤感.

那天晚上,他的心里很矛盾,欢喜与怜惜并存,那俊秀的面容浮现在脑海里,触动着他的心,也觉得相遇便是缘分,第二天,他没去载客,专为卓玛的事而忙碌,因为他常去城里,见识较广,也很精明,他知道如何让小店的生意好起来,便尽心竭力地帮忙.没两天,那店在他的帮助下生意好了起来,他与卓玛的关系也熟悉了.

后来当得知卓玛是个寡妇,心里更是窃喜不已,更是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帮好每一个忙,见面生情,日久情更深,渐渐滋生了爱慕之情,最终爱上了卓玛,每天见上一面才心安.他有空就呆在卓玛的店里,与卓玛聊天感到无比的开心,渐渐地疏远了他的同行,整日围着卓玛转,寻求一份心灵的满足感.

拉姆拽了拽他的衣袖,把他拽出了回忆.拉姆这时又披上那条披肩,因为早晨受过表扬,想着拿出再来炫耀一番.

多杰次仁并没表扬,反而指着披肩问道:“咦!挺好看的,这是妈妈的吗?”

拉姆扭动身子,声音很稚嫩:“是妈妈的,就放在了门边,有酸奶,有好吃的,还有一件我的衣服.”说完又跑去取衣服给多杰次仁看.

多杰次仁拿着小孩的衣服认真地看着,并让拉姆试穿了一下,夸赞着.卓玛洗完碗走出来看见了这一幕,她觉得他的可能性更大了,便试探道:“这个人给孩子买的衣服还挺合身的,看来挺关心我们的.”说完直盯着多杰次仁,想看他的反应.

多杰次仁一下警觉了起来,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件衣服,又瞅了瞅那条披肩,心里却不是滋味,他明白,漂亮的女人是必然会招来许多爱慕者,居然有人捷足先登,他不甘心,很恼火,心里也很难受,像是比损失财产还难受,但外表还能保持镇定,直盯着卓玛也试探性地问道:“是谁给你们送的?”

卓玛被盯得害羞了,回避眼神,低着头道:“不知道,已经给我送了两次东西了,每次都是早晨,我开门时才看到,也不知道是谁.”说完脸上露了点幸福的微笑,又把目光投向了多杰次仁的脸上.

多杰次仁笑了笑,想了想,直盯着卓玛再次试探道:“是这样的吗?”卓玛点了下头,她似乎不愿意承认,用一个转身的动作掩饰那份羞涩.

多杰次仁老谋深算,他心里高兴了起来,想不到会有这种事,献殷勤的人不敢抛头露面,他觉得这是个机会,给他创造的机会,侥幸承认何尝不是件好事,同时他也很自信,因为自己的经济实力算是乡里的佼佼者,定会让竞争者相形见绌.他老练地低下头,并不让卓玛看出什么,同时又“呵呵”笑着,扮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多杰次仁回到家,心里很不是滋味,侥幸得来的机会催生着不安,思来想去,决定光明正大地下手,他很有自信,相信自己定能给竞争者一个下马威.同时,他又对“酸奶”很敏感,为了不露马脚,也决定长期送下去,便命令起自己的妻子做起了酸奶.

多杰次仁的妻子名叫“仓颉”,是位典型的农村妇女,裹着头巾,穿着黑藏装,闲时会吸两口鼻烟,整天在家里忙着家务,足不出户,甚至连农活都包揽了,因而身体也显得很结实.她继承了先祖的贤惠之德,对丈夫百依百顺,十分客气,认为自己丈夫是世间最能干的,最有本事的,以丈夫为中心,只要丈夫好她就觉得幸福.因常年操持家务与农活,面容十分苍老,皮肤粗糙,雀斑与皱纹颇多.对于丈夫的吩咐,她不会多问,只求让他满意,所以从那以后,她就好好做着酸奶,多杰次仁也就有酸奶送了,还会送各种品牌的巧克力,想用繁多来战胜单——.

男人只要心里装下一个女人,就对其他失去了兴趣,多杰次仁心里装有卓玛,便对糟糠之妻越看越不顺眼,时常抱怨自己命苦,抱怨自己的婚姻没有自由,被父母所剥夺,谈不上恋爱,他觉得自己对仓颉一点感觉也没有,和她生活在一起没有任何,时常羡慕年轻一辈,敢爱敢恨,有胆量去追求着自己的幸福.他对卓玛一见倾心,也让他尝到了恋爱的滋味,时间越久,爱慕之情愈发浓郁,竞争者的现身,他同时又感到了危机,他怕失去她,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要解决这件事.

多杰次仁买了一副金耳环与一枚金戒指,想借机送给卓玛.这天,趁着聊天,他向卓玛含蓄表白了:“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人不错,这段时间跟你接触起来感觉挺好,也特别开心,一天见不到你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我感到我喜欢上了你.”这句话在他心里憋了很久,说出来很舒服.

卓玛一听,立刻明白了,一阵羞涩袭进心头,像个没结婚的小姑娘,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迅速找到话题:“多杰哥,你就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且有孩子的寡妇.”

多杰次仁忍不住激动了起来,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诚的,把手掌举起:“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说的是心里话.” 卓玛被这话逼得没有退路,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便又拿孩子回应:“你就别取笑我了,等孩子大一点再说吧!”

多杰次仁心里被猛地一击,失望不已,手不觉地伸进兜里摸了摸那金首饰,想了想,觉得还不是时候,便没拿出来,神情有些沮丧.

卓玛在一旁看着多杰次仁,她有些后悔,心里很不舒服,她不愿伤多杰次仁的心,他在她心里印象是那么好,而且他常给自己送礼物,很矛盾,怎么办呢?正在矛盾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对多杰次仁的家事一无所知,便问了起来:“你的妻子还好吧?”一般推断,这个年龄的男人应该早已结婚.

多杰次仁一听,感觉到了一线生机,他不愿等待,为了赢得卓玛的芳心,早日得到她,他的脑子里开始编织悲催的谎言,并还能故弄玄虚道:“她还好,只是我俩的生活走到了尽头.”

卓玛一听,十分疑惑,追问道:“怎么啦?”

多杰次仁脸色一沉,像是极为难受一般:“我俩是父母包办的婚姻,结婚那段时间还可以,生活也算过得去.我为了这个家,出来开车赚钱,经常不在家,她的性格渐渐变了,我和她的感情也不和了,她喜欢拉着个脸,天天当着孩子的面跟我吵架,她总是说我没能给她幸福的生活.后来我发现她在外边遇到了别的男人,我们就彻底分开了.”说完他深叹了气,摇了摇头,像是真的一样.

听了这些,卓玛惊呆了,愣住了,可以说被骗得目瞪口呆,多杰次仁在她心里十分优秀,无可挑剔,她觉得任何一个女人跟了他都会很幸福,这简直出乎了她的意料,不禁心生怜悯,反省着自己刚说过的那些话,不禁摇了摇头,语气更加关切:“孩子还好吧!”多杰次仁点了点头,不过这句是真话:“还可以,有两个,一个在上高中,一个在县中学上初中.”

卓玛没再问,深叹了一口气,不禁感慨“同是天涯沦落人”,命运不同,命运却有几分相似,她想自己假如是多杰次仁的妻子,定会让他幸福的,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暗责他的妻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多杰次仁则在一旁偷偷地观察,他敏锐地察觉到卓玛内心的变化,因为在沉思之中有份犹豫,他觉得是件好事,那番谎言触动了她的心,接下来他就要盘算自己的谎言如何成真,如何和仓颉离婚.

从那以后,多杰次仁为了达到目的,每逢回家就会故意挑起事端,不给仓颉好脸色.

仓颉懦弱惯了,能忍则忍,不能忍就在一边落几滴泪,她不明白丈夫是怎么了,还以为在外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过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她每天都在佛堂祈祷,希望丈夫的心情能好起来.她做事也格外小心,可越小心,就越拘谨,越把多杰次仁惹得厉害,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心虑憔悴,愁容满面,迷茫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坚持,想挺过去.有多少次,她想问丈夫,都被凶巴巴的态度拒之门外.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多杰次仁的态度和善了些,脸上也有了些笑容,像是变好了一般,把仓颉叫到身边,却是为了宣告婚姻的破裂:“我们离婚吧,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你看怎么样?”

仓颉被多杰次仁的那笑所迷惑,不禁也露了些笑来迎合,但那句话却像把锋利的刀,割痛了她的心,瞬间让她的笑僵在了脸上,心里一片崩溃.她不想失去这个家,更不想失去多杰次仁,她爱他,很朴实的爱,眼泪涌出眼眶,泣不成声,终于发问了:“你……你是怎么了?”不过无济于事.

“我和你的日子没法过了,你对我一点也不关心,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感情了,”多杰次仁温和的语气不复存在,又变成了恶狠狠的语调,可当他又看了看仓颉伤心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再次温和了些,“回你哥哥家吧!我会给你生活费的,以后需要钱就跟我说一声,我会帮助你的.”因为仓颉的父母双逝,只有哥哥,长兄为父,回娘家也只能回哥哥家了.

多杰次仁把最后的底线亮了出来,仓颉彻底绝望了,她把女性最后的尊严放下,一把抓住多杰次仁的衣袖,跪在他面前,大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了.”

多杰次仁根本不理会,还很不耐烦,觉得不可理喻,懒得和她纠缠,摆脱开她,摔门而去.屋里只剩仓颉绝望的嚎哭声,在寂静的乡里、沉默的夜里,传了很远,这哭声暗示着不详的神秘,惹得乡邻纷纷出家门,各自猜测着.终于有乡邻说道:“多杰次仁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敲门询问情况.后来,大家听了仓颉的哭诉,都站在仓颉一边,纷纷谴责多杰次仁的无情,并出谋划策,劝她回哥哥家想办法.

仓颉径直去哥哥家,她的哥哥性直气暴,听了妹妹的哭诉便要揣上一把刀去找多杰次仁理论,他认为刀能壮胆,能让他好好训斥多杰次仁,就算动起手来也不会吃亏.这可把仓颉吓坏了,不管多杰次仁怎么对她,她都爱他,不忍心伤害他,她苦苦哀求哥哥.哥哥最终没去,但把亲戚招来了不少,商量对策.很快,仓颉的一个表妹知道些,将多杰次仁与卓玛之间的事告诉了她.

仓颉听后,恍然大悟般,一个月压制的怒火瞬间爆发了出来,把苗头直指卓玛,她认为丈夫鬼迷心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狐狸精惹的祸,不仅霸占自己的男人,还想霸占自己的家,瞬间,卓玛那妖艳而恶毒的形象浮现在脑子里.她又想起自己做了不少的酸奶,丈夫定是拿去送给她了,越想越恼,情绪激动,恨不得马上把卓玛撕成两半,被劝住了,才决定第二天找卓玛.

第二天,仓颉领着四五个亲戚气势汹汹到了乡小学旁.可到了那里,她又怯弱了些,怕遇到多杰次仁,便先查找车的踪迹,又在离校门最近的两家商铺打探消息.卓玛是个外乡人,店子的生意好便引来了同行的嫉恨,见仓颉来了,更是主动将他俩的事给仓颉说了个痛快,甚至连卓玛的家事也没放过.当知道多杰次仁不在时,仓颉不等听完便领着亲戚冲向了卓玛的小店,村民见了也渐渐向小店聚拢,都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仓颉到卓玛面前,把卓玛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的确十分漂亮,不过她更确信这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目光更凶悍,语气由慢到快、声音由小到大:“你这臭女人,竟敢勾引我的男人,你真不要脸,不怕村里人耻笑吗?”

卓玛见这阵势,知道情形不对,来者不善,赶紧把拉姆拉到身后,不过糊里糊涂,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发问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仓颉凑近指着卓玛的眼睛,恨不得要戳进她的眼睛一般,咬牙切齿地又指指自己道:“你好好看看我,我就是多杰次仁的老婆.”

卓玛一脸无辜加疑惑,便解释道:“我和他是普通朋友,我只是让他进货而已,其他什么也没有.”

“呸!”仓颉一口唾沫啐在卓玛的脸上,让卓玛惶恐不已,身子后倾,用肘遮住脸.仓颉更是将脸贴近道:“如果你没有勾引我的男人,他就不会向我提出离婚,以前我们关系挺好的,自从你这个狐狸精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不想跟我过了,还要把我从家里撵出来,大家看看,她要不要脸.”

仓颉的亲戚纷纷点头,向观战的村民诉说着这事.卓玛被骂懵了,多杰次仁不是这样说的,但也无力还口,面对这种气势,觉得天都要崩塌了.

仓颉情绪越来越激动,紧接着骂道:“你吃我做的酸奶,还怂恿我的男人跟我离婚,你这恶毒的女人,难道不怕遭报应吗?”说着伸手揪住卓玛的头发,将她摁倒在地,拉姆也跟着倒地,且“哇哇”大哭起来.赢弱的卓玛根本无还手之力,头发也散乱开来,赶紧用两臂护着拉姆,自己也埋下了头,她觉得冤,很想放声哭.

仓颉继续道:“我和我男人结婚十几年,一起把*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这个狐狸精要占据我这个家庭,让我男人天天在家里骂我,天天伤我的心,还要把我赶出家门……”说着仓颉嚎啕大哭起来,并将店里的货品使劲往外扔,她认为这些都是多杰次仁出的钱,把店砸得稀巴烂也是理所应当,还把货品直接砸向了卓玛.砸了一阵子,店里店前一片狼藉.

仓颉边哭边说:“你男人死了,当了寡妇,你看不惯我们两口子恩爱,想拆散我们.还有,你来勾引我的男人,想把他也害死呀,你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正在这时,人群一阵骚动,从外挤进一群人,是乡长,他带着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来了.这位乡长在这个乡里任了十几年的职,因此他对乡里的情况格外熟悉,他是位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老人,在村民眼里处事很公正,深受敬重.他的皮肤黝黑,但总是笑着,透着几分威严.

仓颉停了手,乡长走到她俩之间,打量了一番狼藉的店子,也顺手接过仓颉手中还未砸掉的货品,并放回了货架.仓颉见乡长的举动,虽将心中的怒火暂时压制住了,但她觉得自己有理,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便向他告起了状,告卓玛勾引自己的丈夫,卓玛如何让自己的丈夫对待自己,嘴就像机关,越说越起劲.卓玛站起身来,头发凌乱,遮去了半张脸,泪痕晶莹明亮,透着几分神秘的忧伤,还是那么美.她想插话,可怎么也插不进去,往往只能说句:“乡长,我没有!”乡长目光深邃,沉着冷静,洞察着这一切,他见卓玛无助而怜悯,便打断了仓颉的话道:“仓颉,你等一下,先听卓玛说,我要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向来不愿听一面之词,他觉得每个人都会挑自己有用的话来说,并夸大其词.

卓玛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便对乡长哭诉道:“我和多杰次仁是清白的,我雇多杰次仁帮我进货而已,其他什么也没有,她一进店子就破口大骂,还动手打人,差点打到我的孩子.她把我店给砸了,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赚钱买的东西,乡长,你看,我和我的孩子以后靠什么生活?”说到这儿,她真正哭出声来.

“呸!你这没脸没皮的女人,不用在乡长面前撒谎了.”仓颉在一旁抢着话题骂道.

乡长见仓颉十分霸道,觉得必须打消她那嚣张的气焰,便严正其词对仓颉说道:“仓颉,你知道你的行为是什么性质吗?你现在辱骂别人,殴打他人,砸人家的店子,这都构成了犯罪,人家可以告你.”

仓颉不服,她认为自己最冤,还争辩道:“她勾引我的男人,我也要告她.”这话引发了村民一阵哄笑.

乡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漂亮的卓玛,他猜出了几分缘由,他看着多杰次仁长大的,他了解他,不仅是性格,更清楚他那不安分的野心,他凭直觉猜到这是多杰次仁惹的祸,便语重心长地劝道:“多杰次仁和卓玛是什么关系,你有证据吗?你还是先回去跟多杰次仁问清楚,再到乡政府来,我们再看这件事怎么解决.”

仓颉听不进去,一副对抗到底的态度,把头扭向一边,这可惹恼了乡长,不过他有办法,他知道她的软肋,便严肃地说道:“如果你现在不走,我就打‘110’,叫县局的人来,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话把仓颉震慑住了,她一向认为抓的都是坏人,难道自己真的犯罪了?她有些心虚,回头看了看亲戚,投出了求助的眼光.她的亲戚无言相对,其中一人上前拽了拽她,示意离开.

仓颉走了,人群也散了.

半个小时后,多杰次仁回来了,看到店子里一片狼藉,卓玛与拉姆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正在收拾地面的货物.多杰次仁愤怒地问道:“谁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

卓玛看了他一眼,目光变得有些陌生,语气也生硬了许多:“是你老婆仓颉来了,她骂我是狐狸精,连打带骂,还把店子砸了,你说我以后该怎么生活?”

多杰次仁大惊失色,他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恼羞成怒,恨不得立马去教训仓颉,但还继续选择了谎言来粉饰,却苍茫无力:“卓玛,听我说,她是个疯子,我们已经……”

卓玛打断了他的话,指着远处窥视的村民道:“多杰哥,没关系,你赶紧走吧,我不想给你说什么,这边的事问你老婆去,求求你走吧!别人看见了不好.”她的语调透着坚定,让多杰次仁无奈,一脸沮丧,失望不已.多杰次仁看了看货品,东掏西摸,把身上的一千多元钱掏了出来,放在了柜台上,灰溜溜地离开了.多杰次仁的身影消失了,卓玛停止了收拾,这时她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不是委屈,而是一份期望,埋藏在心底是一份恬静的爱慕、美妙的念想,被谎言所蒙蔽,瞬间迷失了方向,失望不已,几颗泪划过脸颊,再次印下了几道晶莹的泪痕.

这时,拉姆在杂乱的东西中翻到了那个笔记本,并用沙哑声音叫道:“妈妈,你看这个.”卓玛悄悄将泪拭去,蹲下接过那笔记本,把它放在地上翻阅了起来.好久没看了,眸光又在熟悉的字里行间中穿梭、在色泽鲜艳的花瓣中寻求一丝慰藉,成了那一刻的精神依托.她想,如果考上大学当了生物学家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不仅享受公职待遇,而且生活平静,定会脱离世俗的纷争.翻着翻着不觉翻到了那小袋红叶,她从未打开过,这次,她拿出了一片,捻着叶柄,细细看着:那矩圆的叶形,鲜红的叶面,还有黑色的叶脉,构成了一幅完美的图画,她觉得太美了.正看着,眼前出现了一双颜色与红叶相近的大头皮鞋,抬头一看,是扎西朗杰,她有些羞愧,又低下了头.拉姆扑向了扎西朗杰的怀里,在孩子眼里,男人是强壮的,是真正的心里依托,有安全感.

扎西朗杰抱着拉姆,还是那么腼腆,说道:“嫂子,多注意身体,这些事别放在心上,我明天想办法借辆车帮你进货……今天乡长是我叫来的……”他想说多些,可断断续续,不知不觉中害了羞,没再说下去.

卓玛听了,心灵接受了一片亲情的滋润,轻松了许多,便解释道:“以前你帮过我很多忙,不好意思再找你了,没想到今天会出这样的事.”说完摇了摇头,苦涩一笑.

扎西朗杰第二天到城里借了一辆车帮着进货,被砸了什么就进什么,损失了多少就进多少,整整忙碌了一天.下午时分,当经过一家服饰店时,那店里挂一件羊毛印花围巾披肩,上印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瓣,甚至层层叠叠.最上层是一朵大蓝花,那蓝色的花瓣、花瓣间的红叶、的、花中采蜜的蜜蜂清晰可辨.那大蓝花下依次叠着粉花、黄花,在每朵花的空隙间还有精致的小紫花,整个披肩成了花卉的大杂烩.他看见了那些红叶,又看了看那大蓝花,想起了上学时见过的一句话:红花配绿叶,但现实却是“红叶衬蓝花.这让他看得入迷,不禁勾起了他的回忆:

当他第一眼见到卓玛时,愣住了,觉得生平第一次见到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很羡慕哥哥,也暗自发誓,自己也要娶一个这般漂亮的女孩.后来,他跟着哥哥去开车,他很喜欢和哥哥呆在一起,因为最喜欢听哥哥说起卓玛,听他俩浪漫的故事,让他着迷,像童话般.哥哥走后,他没再去开砂石车,有了驾照且只会开车,便又帮别人开起了客运车.他一有空就会回家,他觉得卓玛很孤单,总想找机会去陪陪她,想着方法安慰她.去年秋天,他的车被雇到林芝,在一个路段,看见了满山的黄叶,他突然想起卓玛喜欢*,便停下了车,到山林间去摘.到了林间,像是老天爷给他的恩赐,居然在一棵矮灌木上发现了一些红叶,这让他兴奋不已,便精心采摘了一把,洗净,也买了个笔记本,将其夹在中间,被他像宝贝一般珍藏了起来,想着找机会送.卓玛的心情一直不好,他就没敢送,等到了来年的初夏.

那天,他迈着阔步回家,离家一百米左右,他看见了卓玛与拉姆的身影.他异常欣喜,觉得是次机会,便从背包里拿出那笔记本,取叶装袋,将其送给了卓玛.那袋叶像是没多少魅力,也没给卓玛带来多少快乐,不过他还是很开心,牵着拉姆一同跟到了她的卧房,他多想和她一起去乡间散步,很想体会哥哥说起过的那份浪漫,便又提议出去走走.可真正上了路,他俩并没有多少言语,只是逗拉姆,在拉姆身上找话题,走久了反而有些尴尬.到了乡小学旁,却有了意外的惊喜,他看见了她的表情,他看了看那些铺面,立马有了主意,他觉得至少能留住卓玛,心里像是有块石头落地,很踏实,因为他也一直担心卓玛终有一天会离开.他没有开店经验,租了辆乡里的长安五座车凭着直觉进了第一批货,当货摆上货柜时,显得捉襟见肘,种类稀少,不过总算把店开上了.从那以后,他心里总惦记着回家帮卓玛,总想着能借辆车帮着进货,至少方便些,能多进些货.但车始终没借到,加之自己又要开客运车,耽误了一阵子,才迎来了休息,他迫不及待地回家,这次并不打算送红叶,而是买了许多巧克力和饼干,想着给拉姆,更是希望给卓玛,装在了编织袋里.

他搭车回家,在乡小学旁下车,他想径直走向卓玛的店,马上去帮她进货,顺便把“礼物”给她.可下车的那一刻,他看见多杰次仁正从自己车里搬着货品,他心里有些疑惑,她怎么会找他进货,村民传言他不正经,不过他想到只是进货而已,疑虑被迅速打消了.他想径直过去,但又有些腼腆,像是找不到任何借口,迷失了方向,又爱又害羞,想了许久决定清晨送去,他从家里拿上了一桶酸奶,好让这袋“礼物”更充实些,并在远处观察.第二次回家时,他更是多买了一条披肩,他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甚至连所要说的话都想好了,心里很激动,他相信卓玛定会高兴的,并欣然接受“礼物”.可下车的那一刻,他呆住了,他又看到了多杰次仁,且在店里说说笑笑,与卓玛的关系像是十分亲密般,不仅是失落,更是沮丧,看了一会儿,越看越郁闷,甚至不敢想象,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

他母亲失去了一个儿子,因此对他格外关注,见他情绪低落,便关切地问:“儿子,你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他摇了摇头,不愿多说话.这一举动更让母亲担心,更着急,追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给妈妈说说好吗?”

母亲的话触动了他,觉得憋在心里也难受,不如说出来轻松些,便道:“嫂子在外边有人了,看见一个男人在她的店里有说有笑,她是不是要嫁出去了.”

母亲一听如释重负,同时听明白了儿子的心事,可一听到卓玛的情况,让她心里又很不是滋味,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个先别管,我跟你父亲商量一下,找个时间跟她聊一聊.”

他一听,心里有底了,高兴了起来,但还是很急迫,便催促道:“妈妈,求您尽快和她聊一聊.”母亲笑了,殷切一笑,点了点头.

他见了高兴不已,他相信母亲能把这事办好,看了看自己买的“礼物”,决定第二天送去,想着为这事锦上添花.恰好他父母商量的结果也是第二天将卓玛叫回家.

第二天清晨他送完“礼物”后就徘徊在乡间,期盼着一份好消息,隐隐激动,不过他不敢回家,一直晃到了中午,感到肚子饿了,便打算到乡小学旁的饭馆里吃顿饭,还可以打发时间.可到了乡小学旁,他看到卓玛与多杰次仁在店里一起吃饭,很诧异,感觉不妙,忘了饿,赶紧回家问父母,问完就彻底失望了,心里很失落.他失恋了,孤独之恋,心痛的感觉无法言语,难以自拔,太执情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痛苦.更痛上加痛的是看见了自己送去的“礼物”又被送回,他忍不住上前狠狠踢了一脚,便扬长而去,离开了家.

两个月后,已是秋收季节,家中劳动力缺乏,他不得不回家干农活,可在乡小学旁下车时,又唤起了那份爱慕,他认真看着卓玛在店里忙碌的身影,他忘不掉她,无法逃避,看见她又觉得是种幸福.不一会儿,多杰次仁又出现在那店里,他觉得像是根芒刺,刺得心很痛,郁闷地回了家.

二十天后,农忙结束了,他却不想离开,有时会到乡小学旁的茶馆里呆一会儿,只为看卓玛一眼,还不让卓玛看见他.那一天,他刚到乡小学旁,他看到了卓玛的店被围得水泄不通,还能听到一个妇人泼辣的叫骂声,他赶紧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查看情况,是仓颉,他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十分着急,想去帮她,可又不知如何下手,但急中生智,他突然想到了乡长.乡政府不过两百米,他冲进政府大院到处寻找乡长,见到乡长便十分着急道:“乡长,快去看看,卓玛店里好像在打架.”

后来他一直在远处呆着,等待着什么,他想去帮着收拾,犹豫不决,直至多杰次仁走后.多杰次仁那副沮丧的神情,却像是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觉得希望来了,开心了起来,不禁仰头一笑,看了看蓝天,深蓝的空中开阔无边,没有一丝白云,他的勇气也来了,或许来自那片深空,或许是那份蔚蓝.他低头整理一番衣裳,迈着阔步径直走向了那店.

想到这些,不禁感慨世事难料,变化无常,不过更多的是一种喜悦,便买下了那条披肩,还去买了许多巧克力和饼干,选了一套童装,和上次的东西一样多,一个也不愿落下,想了想,将这些东西装进了一个大纸箱,也把那夹有红叶的笔记本也装了进去,并默默祈祷,在执著的爱中祈求一份缘.那个笔记本这时已被夹满了叶片与花朵,除了十几片的红叶,还有各种花瓣,是他整个夏天的杰作,就算失意之时也没忘记在山野中寻觅一朵别样的花.

经过这事后,卓玛店子的生意差了起来,大家像是躲避瘟神一般,都不太愿意去她那儿买东西.两头的商店更像是在伸张“正义”,想着各种办法抵制她,这让她的店冷清到了极点,每天的时间多了.对她而言,太静就会想很多,她开始怀念丈夫,想念自己的父母.她想回家了,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可每想起这件事,却又像万丈沟壑,难以逾越,她很想求得父母的原谅,怎么办呢?惆怅不已,后来静下心想了想,决定先给父母写封道歉信,写了好几遍,最终成章,在至诚的歉意中飘着浓浓的思念、亲情的渴望,并托人带了回去.

生意冷清,卓玛便经常去寺庙朝佛,释放烦恼,让心灵得到救赎,她朝着佛祖虔诚地磕着长头,默默祈福.

一天清晨,她在朝佛中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这时,寺庙里响起了整齐而高亢的诵经声,闯人了她的心扉.在熟悉的韵律中,她的心也随之跌宕起伏,也让她的心静了下来,不禁想起了一位活佛曾讲经道:“前世的痛苦、快乐与今世所造的业紧密相连,这一切的善恶因缘,皆是自己前世所为,相信因果报应,方能苦从甘来.”想到这儿,她有所顿悟,觉得自己前世或许欠了多杰次仁的情,今生才以这种方式还他的债,因果轮回,世事有因.她心里默念:但愿今世不欠任何情,来生不还任何债,善念一生,用一颗平常心看待身边事,不怨恨,不气馁.那一刻,她的心真正静了下来,像是在无声的世界中,摒弃了一切烦恼.但忽然又被涟漪所敲击,静静敲击着往昔的琐事,心灵微微一颤,似乎又不平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亏欠了丈夫的父母和扎西朗杰,想到了他们的好,想到了那个温暖的家庭.更让心境颤动不已的是自己的父母,想起了当初的偏激与绝情,几年前与自己父母争吵的一幕浮现在脑子里,父亲失望恼怒的面容,母亲殷切悲哀的眼泪,重击着心底,让她懊悔不已.她再次努力让心静下来,并默默许愿,但愿能用以后的时光去弥补所缺失的一切,不拖到来生,并默默祝福他们幸福安康.

回到店里,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打算把货品便宜处理完就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她清理货物时,对一个“箱子”产生了好奇,空空荡荡,重量不足,便打开了箱子,眼前出现了那些熟悉的“礼物”:艳丽的披肩,童装,巧克力和饼干,只是少了一桶酸奶.在“礼物”中,她还看到一个笔记本,翻开前几页便看见了那熟悉的矩圆形红叶,和先前的一样,不觉让她呀然一惊,忽然醒悟,不禁摇头,觉得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自己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现实无常,畅怀一笑,笑看红尘陌.

几天后,扎西朗杰开着车子来帮着进货,他一见卓玛还是那么腼腆.卓玛却对着他笑,那笑带着冷静之美,成熟之魅,让扎西朗杰有些羞涩.

卓玛搬出那箱子问道:“这是你送给我们的吗?”

扎西朗杰淳朴一笑,点了点头,同时又把头低了下去,用手挠了挠后脑勺.

卓玛接着问:“以前也有人送了这样的东西,是你送的吗?”

扎西朗杰还是点头,不过他不愿再挠后脑勺似的,把话题一转:“嫂子,把进货清单给我,我去帮你进货.”

“以后就别叫我嫂子了,这次不用进货,我不想开店了……”卓玛收敛了笑容,抿了一下嘴,十分冷静,魅力依旧,对着扎西朗杰含情脉脉道:“我和女儿跟你一起回去,你愿意吗?”

责任编辑: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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