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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职称论文 原创主题:聊斋志异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2-12

略论《聊斋志异》开篇方式,该文是有关聊斋志异论文范文集与《聊斋志异》和开篇和略论类在职开题报告范文.

略论《聊斋志异》开篇方式

肖燕知1 杨林夕2

(1.日本东北大学 国际文化研究科,日本 仙台 980-8576;

2.惠州学院 文传学院,广东 惠州 516007)

摘 要:《聊斋志异》的开篇可分为介绍人物法、叙述故事法、描写环境法、发表议论法四个大类.其中,介绍人物法和叙述故事法在《聊斋志异》中运用的频率非常高.《聊斋志异》的开头在后文多有照应,体现的是作者巧妙的艺术独创和对传统的继承.

关键词:蒲松龄;聊斋志异;开篇;介绍人物法;叙述故事法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聊斋志异》近五百篇或长或短、或人或神、或鬼或狐的小说,因其题材不一,体裁不同.但是这些小说的开头却有相似之处:即多喜欢先介绍主人翁的姓氏、籍贯或性格再转入叙述中心事件.如果把开头看作一个引子,几十篇、几百篇都这样写,开头就会变成一种套子,在结构上就必然显得板滞.确实,《聊斋志异》的开头有一个固定的形式,但它并没有被程式化,而是既有一般的定式又丰富多样.《聊斋志异》的开头有介绍人物,叙述故事,描写环境、发表议论等四类,它们所占比重是不同的,却无一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些经作者精心剪裁而成的开头,在小说的叙事结构、叙事内容、寓意及读者接受等方面具有不可忽视的审美价值和艺术功能.同样,这些开头是蒲松龄短篇小说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蒲松龄小说的叙事模式,决不可抛开这些具体的特征而去谈抽象的理论.

但是,对《聊斋志异》别有特色的开头,迄今没有人进行系统的分析、研究.为此,本文对《聊斋志异》的开头进行分类、整理、总结,以期抛砖引玉.

一、《聊斋志异》开篇分类

俗话有说:万事开头难.一篇文章有一个好开头,就像有一块强磁铁把读者的注意力深深地吸引住,使他们欲罢不能.俄国短篇小说大师契诃夫说他“写惯了只包括开头和结局的短小的小说”,那开头就是作品的半壁江山了.所以,开头对于短篇小说尤其重要.因《聊斋志异》的题材囊括了志人、异事、奇物、记梦、写鬼、劝世、民风等,其篇幅更是由二十多字到四千多字不等,所以,此文中的开头单纯从结构的角度,每篇择取篇首二三句而已,并不涉及如章回小说的“引首”“楔子”“缘起”开头类型.在此,笔者经过分类、整理,将《聊斋志异》的开头归纳为介绍人物法、叙述故事法、描写环境法、发表议论法四个大类,在大类下又再分几小类.

(一)介绍人物法

凡是读过《聊斋志异》的读者都会对“某生,某某人”这样一个开头印象深刻.以介绍人物开头,包括介绍人物的姓氏、性格、籍贯、时代、家庭背景、职业等,这是《聊斋志异》的开头程式.在《聊斋》的写作结构上,这是一大特色.这一类的开头犹如展览物品一般,全盘托出,让人一目了然.这种方法,雷群明先生称之为“开门见山”.《聊斋志异》494篇小说(参照上海古籍出版社)中,有251篇小说是这种开头方式.

①《考城隍》(卷一):予姊丈之祖,宋公讳焘,邑廪生.……

②《王六郎》(卷一):许姓,家淄北郭.业渔.每夜,携酒河上,饮且渔.……

③《罗刹海市》(卷四):马骥,字龙媒,贾人子.美丰姿.少倜傥,喜歌舞.辄从梨园子弟,以锦帕缠头,美如女子,因复有“俊人”之号.……

④《仙人岛》(卷七):王勉,字黾斋,灵山人.有才思,屡冠文场,心气颇高,善诮骂,多所凌折.……

⑤《吴门画工》(卷六):吴门画工某,忘其名.喜绘吕祖,每想像而神会之,希幸一遇.虔结在念,靡刻不存.……

上述例子都是先介绍人物的姓名、籍贯、身份、年龄、爱好、个性特征等等,然后再转入故事情节的叙述.在具体的篇目中,介绍人物的内容会有所变化,即内容的多寡,次序的前后略有不同.所以,《聊斋志异》的开头是有一个程式,即人名+籍贯?蛐身份?蛐性格,但它并没有被程式化,而是在不断变化着.

在上述例子中,《聊斋志异》的首篇作品《考城隍》是一般地单纯介绍主人公身份,并突出他与作者的关系;《王六郎》则突出职业及其习惯,以便引起下文;《罗刹海市》除了介绍马骥的身份,还介绍了他的体态、性格、外号由来;《仙人岛》同样介绍了王勉的籍贯、性格、特长;《吴门画工》则只介绍了主人公的喜好.

《吴门画工》中“忘其名字”“忘其郡邑”是传奇文学开头的一个特殊类别,《聊斋志异》相同类型的还有《三生》《叶生》《小官人》《吴令》《神女》《巩仙》《颠道人》《蒋太史》《三生》等,因为它们都是提及姓名只是已经忘记或者不愿意抑或不必要写出,因而也归入此类.

人名+籍贯?蛐身份?蛐性格是一种讲故事的结构形式,它结构严谨,具有干净、简单、明了的特点.一下笔就把人物以各种形式拉到读者眼前,使人物出场自然、简洁,又耐人寻味,就像舞台剧上角色的亮相,虽只有一瞬间,却给人留下较深刻的印象.甫行文就介绍人物,一来以简洁的笔触勾画出人物的基本轮廓,让人物形象呼之欲出;二来拉近了文本和读者的距离,使读者十分迅速地进入到故事中;三来为小说情节的自然发展准备了必要条件.

在人名+籍贯?蛐身份?蛐性格的开头中有两种特殊的类型,一是以女主人公命名,以介绍男主人公开头;二是以男主人公命名并开头.这两种类型因篇名与开头的联系紧密,在写作上更具有特色.

1.以女主人公命名,以介绍男主人公开头

①《连城》(卷三):乔生,晋宁人.少负才名.年二十余,犹偃蹇.为人有肝胆.……

②《娇娜》(卷一):孔生雪笠,圣裔也.为人蕴藉,工诗.……

③《聂小倩》(卷二):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

④《白秋练》(卷十一):直隶有慕生,小字蟾宫,商人慕小寰之子.聪慧喜读.……

《聊斋志异》中绝大部分篇章是描写阳间或阴间,仙界或狐界的女子,篇名也多是以女子名字来命名,这些作品通常只写一两个主要人物,先让哪个人物出场,是一个艺术构思的问题.蒲松龄发挥大师的智慧,让男主人公先出场,再由事件引出女主人公,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刻画女主人公的形象.这在志怪小说史上是一个首创和独创.“在蒲松龄的艺术构思中,姓氏为谋篇之一道,姓氏对情节有着重要甚至决定性的作用.”在另一方面,女主人公的姓氏也决定着男主人公的姓氏和出场.

粗看《连城》的开头,是《聊斋》最常见的开头方式:姓名+籍贯+性格,细究之则大有乾坤.连城,连城璧也,典出《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连城的志向就如和氏璧一样珍贵、皎洁,择婿不以贫富为念,宁取贫穷而有才气的书生,不嫁龌龊盐商之子.女主人为连城美玉,她的心上人必须鹤立鸡群,故一开头就摆出男主人公乔生,“乔”字取意于高大乔木,且“少负才名”“为人有肝胆”.《娇娜》写了娇娜与孔生之间纯洁的精神之恋,“圣裔”,孔子的后代,“为人蕴藉,工诗”,写出了孔生的性格和特长,这是孔生与娇娜间纯洁的友谊之情的前提.聂小倩,取意于《诗经·卫风·硕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有小倩这样美的人,才能让宁采臣“生平无二色”的铮铮话语成为空口言,一下篇就为小倩的美埋下了伏笔.白秋练为白居易后裔,白秋练之名似取自白居易“万丈赤幢潭底日,一条白练峡中天”,白秋练以听诗获佳婿,以诗句诉倾慕,以诗句治相思,爱诗如命的她,没有一个“聪慧喜读”的人,又怎么能献出她的真心呢?

《聊斋志异》的其他名篇如《婴宁》《庚娘》《梅女》等共91篇是以女主人公命名,介绍男主人公写起的,从作者开头的别出心裁和巧妙构思可以看出,这是作者的艺术独创.在《聊斋》故事中,有57篇作品是如此开头构思的,且篇幅较长.如果说以介绍人物开头的方法是对古代传记文学的继承,那么以女主人公命名,介绍男主人公开头就是作者创造发展.

2.以男主人公命名并开头

①《向杲》(卷六):向杲,字初旦,太原人.与庶兄晟,友于最敦.……

②《崔猛》(卷八):崔猛,字勿猛,建昌世家子.性刚毅,幼在塾中,诸童稍有所犯,辄奋拳殴击,师屡戒不悛;名、字,皆先生所赐也.至十六七,强武绝伦.又能持长竿跃登夏屋.……

③《张鸿渐》(卷十):张鸿渐,永平人.年十八,为郡名士.时卢龙令赵某贪暴,人民共苦之.……

向杲,字初旦.杲者,光明也.杲杲为日出之貌,故壮士光明磊落地为兄报仇,变成猛虎,龁仇人头.崔猛,字“勿猛”,人如其名,一下笔就道出主人翁姓名的由来,崔猛嫉恶如仇,性如烈火的形象也简单勾勒了出来,为崔猛打抱不平、锄强扶弱的非凡表现奠定了基础.张鸿渐出自《易·渐》:“鸿渐于干”.渐,进也.“鸿渐”,意指鸿雁由水中进到岸上,喻仕途顺利,故张鸿渐金榜题名.

以男主人公命名又是以男主人公开头的篇目共有50篇,不难看出,此类开头是对前人志怪小说的继承和发展,如《搜神记》中“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赤松子》)、“崔文子者,泰山人也”(《崔文子》).这种类型同样遵循“姓氏为谋篇之一道”的法则,按照人名+籍贯?蛐身份?蛐性格的开头模式布局谋篇的.

人名+籍贯?蛐身份?蛐性格的开头带有史传体的痕迹,是对古代传记文学的继承和发展,尤其是对干宝《搜神记》的继承和发展.《搜神记》的小说篇幅较《聊斋志异》要短小,文体也不甚成熟,开头部分显得简单.而《聊斋志异》的开头根据题材、篇幅等自由变化,显得多姿多彩.

(二)叙述故事法

中国的古典小说讲究故事的情节、结构,强调故事的有头有尾,前呼后应,它侧重于记事,在记事的过程中刻画人物.作为短篇文言小说的压卷之作,《聊斋志异》的故事性是十分丰富的,共有194篇是以叙述故事开头的.

1.直述式

短篇小说作为一种文学体裁有它内在的规律和结构上的特点,正是这些,制约了它的篇幅.“在组织结构方面,便通常采用直奔主题的方法,一切与主题和人物性格无关的东西都从简从略,装腔作势和卖弄才学的描写是很少很少的”.《聊斋志异》中有159篇是采用直述故事式的开头,可见这也是作者常用的一种开篇方法.

①《画皮》(卷一):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襥独奔,甚艰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丽.……

②《种梨》(卷一):有乡人货梨于市,颇甘芳,价腾贵.有道士破巾絮衣,丐于车前.……

③《螳螂捕蛇》(卷五):张姓者,偶行溪谷,闻崖上有声甚厉.……

《画皮》中用“太原王生”四个字简单地点出了人物,就紧接着进入了故事的讲述,“抱襥独奔,甚艰于步”,已经让读者的神经紧紧绷着了,“二八姝丽”更增强了读者一探究竟的.《种梨》和《螳螂捕蛇》中连具体名姓也不曾道出,便直接展示故事发展的矛盾,让情节急剧升温.

直述式的开头多见于短小的篇章,如《偷桃》《喷水》等.《聊斋》的素材多来自民间,往往带有民间的清新质朴气质,作品中的人物、情节比较简单、纯洁.因此,在题材的运用时,蒲松龄基本上是按照事情发展顺序行文的,采用单线叙述的方式,人物点到为止,直接展开故事,显得干净利落.

2.来源式

来源式是指借某人之口直接道出故事,而作者退居后台,驾驭整个故事情节的形式.这种类型实际上可隶属于直述式,将之独立开来是因其在作品中常以“某某言”“某某云”“某某说”的形式出现,与直陈故事有所区别.《聊斋志异》中大部分题材取材于作者收集的故事,有些经作者加工,以作者之口向读者讲述,如果全部故事采取同一种形式,不免给人呆板无聊之感.而借别人之口讲述故事,不仅变换了叙述的视角,同时大大增强了文本的可信度.

①《雊鹆》(卷三):王汾滨言:其乡有养八哥者,教以语言,甚狎习,出游必与之俱,相将数年矣.……

②《义鼠》(卷二):杨天一言:见二鼠出,其一为蛇所吞;其一瞪目如椒,似甚恨怒,然遥望不敢前.……

③《咬鬼》(卷一):沈麟生云:其友某翁者,夏月昼寝,朦胧间,见一女子搴帘入,以白布裹首,缞服麻裙,向内室去.……

《雊鹆》改编自《可如之·崇节》,讲述了一只八哥的机智和忠诚,开头借王汾滨之口道出故事,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性;《义鼠》是杨天一直述其所见所闻,“瞪目如椒,似甚恨怒”详细的描绘,让人如身临其境,感受到血淋淋的场面;《咬鬼》则是沈麟生讲述友人的故事,故事真实可信.

《聊斋》采用来源式开头的有21篇,它们的篇幅一般比较短小,用第三者的叙述视角限制了作者的艺术构思和创造性,却保留了题材的新鲜感和传奇性,增强了文本的可信度,为蒲松龄整部作品增色不少,既与作者搜集材料的方式有关系,也侧面反映了作者受“小说为正史之余”的观念的影响.

3.记梦式

前人的志怪小说,就不乏以梦作为题材的.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是虚化的,又是具有一定现实基础的.以梦开头,环境、情节可以不受任何束缚,是一种浪漫主义的写法.从读者接受的角度,以梦开头更容易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在塑造人物性格时,也可以更鲜明突出;情节也可以更丰富多姿.

①《小棺》(卷八):天津有舟人某,夜梦一人教之曰:“明日有载竹笥赁舟者,索之千金,不然,勿渡也.”……

②《岳神》(卷九):扬州提同知,也梦岳神召之,词色愤怒.仰见一人侍神侧,少为缓颊.醒而恶之.……

以梦写起,给了读者无尽的想象空间,梦境是未知世界的一种征兆,为何要“索之千金”,为何岳神会召见?这是主人公和读者都想知道的.在此,梦就相当于一个神秘莫测的引子,吸引读者的注意力,更是给文章增加了一种神秘的色彩.这样的开头还有……

4.风俗式

在相信封建迷信的社会,总存在着种种奇异怪诞的风俗.志怪小说的题材很大一部分是从此吸取精华的,从风俗中能衍生出丰富美丽的传奇故事.以风俗开头,不仅能增长读者的见识,增加趣味,更能拉近读者与文本的距离.

①《跳神》(卷六):济俗:民间有病者,闺中以神卜.倩老巫击铁环单面鼓,婆娑作态,民曰“跳神”.……

②《晚霞》(卷十一):五月五日,吴越间有斗龙舟之戏:刳木为龙,绘鳞甲,饰以金碧;上为雕甍朱槛;帆旌皆以锦绣;舟末为龙尾,高丈余;以布索引木板下垂,有童坐板上,颠倒滚跌,作诸巧剧.……

《跳神》开头详细介绍济南一带的民俗——跳神,“闺中”指明此风俗流传的范围,“击铁环单面鼓,婆娑作态”简单写出了跳神的形式.《跳神》全文没有明确的人物,明确的故事情节,却把“跳神”这一奇异的风俗介绍得志趣盎然.《晚霞》开头详细地介绍龙舟的样式、游戏的内容,就像在记述江南的风俗,但是,从游戏的开始,已经进入故事了,“颠倒滚跌,作诸巧剧”就暗示了阿端和晚霞注定要经历曲折离奇的悲欢离合.这样的开头还有《造畜》《青蛙神》《澂俗》等,总计9篇.

(三)描写环境法

人物、情节、环境是小说不可或缺的部分,任何文学作品,只要写到人,就必然会写到人物周围的环境.好的环境描写能推动情节的发展,塑造人物的性格.魏晋时期的志怪小说很大一部分是偏重环境的地理博物志.《聊斋志异》的环境描写是紧紧围绕人物性格来进行的,犹如绿叶之于红花,映衬人物.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自然环境可以渲染气氛,暗示人物之间的关系,而社会环境则可以表现人物的感情,揭示人物性格形成的原因.无论社会环境还是自然环境,都是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故事情节发展的契机.

1.自然环境式

阅读文章,就好像到某一处景点游览,没有导游,没有指示,我们就要花更多的时间来感悟“美”.有些景点的入门,也许是平淡无奇的,甚至还有迎面而来的山石和屏风墙,有了指引,我们会很快进入情境,情景交融,领悟到峰回路转、曲径通幽、柳暗花明的“美”.《聊斋志异》有些以描写自然景物、介绍当地环境开头的篇章亦是如此:

《查牙山洞》(卷九):章丘查牙山,有石窟如井,深数尺许.北壁有洞门,伏而引领望见之.……

据考证,查牙山就是地处淄博、滨州、章丘交界处不远,从南部进入山东长白山区的第一峰,现称“东岭山”.开头介绍查牙山的“奇”:“石窟如井,深数尺许.”因为这样的奇景,才有村民“共谋入探之”,也才有前探奇景时出现的离奇故事.《聊斋》以描写自然环境开头的共有22篇.

2.社会环境式

在短篇小说中,社会环境是人物活动的场所,是人物性格产生的社会基础,它决定了人物的行动,预示着人物的命运.在人物出场前,先对人物所处的环境进行描绘,有助于人物性格的展开,也较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①《公孙九娘》(卷四):于七一案,连坐被诛者,栖霞、莱阳两县最多.一日俘数百人,尽戮于演武场中,碧血满地,白骨撑天.上官慈悲,捐给棺木,济城工肆,材木一空.……

②《促织》(卷四):宣德间,宫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

《公孙九娘》开头大写栖霞、莱阳两县百姓“连坐被诛”的骇人情景:“碧血满地,白骨撑天”,济南城里“材木一空”.这是当时滥杀无辜的真实写照,也是冥婚故事发生的社会环境和现实基础.悲惨的环境,是主人翁公孙九娘人生悲剧的根本原因,也是复仇性格形成的根本原因.悲惨的环境,为全篇定下了悲凉的基调,决定了主旋律.《促织》开篇交代了故事发生的社会环境,短短的一句话,揭开了小说序幕,为征缴促织提供了广阔的社会背景,从而为下面人物的出场,安置了一个典型环境.这样的开头有10篇.

3.名物式

在类似名物志的散文小品中,常用此种开头,如《鸽异》《水莽草》《瓜异》《蛤》等共7篇.

《鸽异》(卷六):鸽类甚繁,晋有坤星,鲁有鹤秀,黔有腋蝶,梁有翻跳,越有诸尖:皆异种也.又有靴头、点子、大白、黑石、夫妇雀、花狗眼之类,名不可屈以指,惟好事者能辨之也.……

《鸽异》开头大笔濡染,如数家珍地一一列举中华各地的名鸽,构成了“五色俱备,灿若云锦”的美鸽群,俨然一个中华美鸽的博览会.在此基础上,引出爱鸽的张公子.张公子之爱鸽,“如保婴儿”,遇冷遇热均对症下药,并特地买上“夜游”鸽,保护鸽群.

(四)发表议论法

从志怪小说的开山之作《琐语》开始,志怪小说的开头较少采用议论的形式,只有少数作品会在篇末的时候偶尔发表一下议论.《聊斋志异》中,作者常在篇末发表一下议论,表达自己的观点、揭示主旨、劝诫世人等.在开头时以议论作起,文字简洁,寓义深远,且又别开生面,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发表议论式的开头所占的篇目为数不多,只有《念秧》《张氏妇》和《五通》三篇.

《念秧》(卷四):“异史氏”曰:人情鬼蜮,所在皆然;南北冲衢,其害尤烈.如强弓怒马,御人于国门之外者,夫人而知之矣;或有劙囊刺橐,攫货于市,行人回首,财货已空,此非鬼蜮之尤者耶?乃又有萍水相逢,甘言如醴,其来也渐,其入也深.误认倾盖之交,遂罹丧资之祸.随机设阱,情状不一;俗以其言辞浸润,名曰“念秧”.今北途多有之,遭其害者尤众.……

据统计,《聊斋志异》有194篇的结尾处明确标有“异史氏曰”的篇目,这是一个独特的现象.作者又巧妙地将其运用在开头,《念秧》就是唯一一篇运用“异史氏曰”开头的小说.在此处的“异史氏曰”是全文的一个向导,是作者和读者之间的“桥梁”,它把读者由此岸送到彼岸,让他们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引导 读者准确地抓住作品的主旨,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念秧”的痛恨之情.

二、《聊斋志异》开篇的特点和意义

(一)句无闲字,篇无闲笔:《聊斋》的开头在后文多有照应

蒲松龄极其重视开篇.虽惜墨如金,但是《聊斋》对开篇人物介绍和环境描述甚至时间的交代都大有深意而无闲笔.从人物的外貌、个性到言行都在后文有呼应,或者影响其结构和叙事,或者关乎其主题、意蕴,或预示故事的发展:人物个性是故事发展的枢纽;人物外貌、语言关乎小说情节的意蕴和机趣;人物的境况、籍贯也别有深意;姓氏暗喻人物个性,决定人物的命运和情节发展……开头的环境描写和名物介绍有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故事的展开.

在人物出场前,先渲染人物的活动环境.有助于人物性格的展开,使人印象深刻.如《青凤》开篇写耿氏故居的怪异:“太原耿氏,故大家,第宅弘阔.后凌夷,楼舍连亘,半旷废之.因生怪异,堂门辄自开掩,家人恒中夜骇哗.耿患之,移居别墅,留老翁门焉.由此荒落益甚.或闻笑语歌吹声.”耿去病却不避且闻怪而进,一下子把他“狂放不羁”的个性给具体化了.《公孙九娘》开篇“碧血满地,白骨撑天”的环境描写有利于公孙九娘悲情形象的塑造,预示着她与莱阳生恋情的悲剧结局.

《连琐》的开篇介绍男主人公的读书环境:“杨于畏,移居泗水之滨.斋临旷野,墙外多古墓,夜闻白杨萧萧,声如涛涌”,展现他异乎寻常的个性气度,预示了出乎意料、超越常件的发生,并增强了生人和死者的对照,令读者从中感受生命存在的意味.东汉末年的“古诗十九首”中,有这样一首诗:“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从其情感和思绪中,可以感受到抒情主人公强烈真挚而又执着深切的生命渴望.如果把小说的艺术情境和古诗中传达的情感意绪联系起来,则会对蒲松龄专注于“古墓”与“白杨”的用意有更深切的理解.评点家冯镇峦评这两句描写时说“一起悲风满纸,阴幽逼人”,可谓把握到了环境描写所包含的情感特征.在这种环境中,鬼女连琐在杨于畏秉烛夜读时吟诗出场:“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抒写出她在泉台下孤寂落寞的思绪,所处环境与吟诗人的情感意绪相互感发,呈现出幽寒凄郁的艺术情境.二人以隔墙联吟相识后并不似《聊斋》常见的欢好,而是在这一特殊环境中,开始了人世间才会有的富于文化情韵的共同生活.书斋相逢,从其表层来看,是隔墙联吟的偶然邂逅,若与他们所处的环境联系起来,则发现其根本原因是各自默默承受的孤独人生,促成了他们的相逢.男主人公在临近旷野与古墓的书斋中,夜闻白杨声起,不能不使他在“存者”与“逝者”的对照中,萌生对生命短暂的品味与忧患.女主人公同样在泉台下默默承受着生命的孤独和青春的苦闷,并在苦闷中追逐着青春的火花,寻求着生命的意味.由于二人在孤独中对于生命意味的寻觅,使他们在小说家创造出来的艺术情境中邂逅,在那个穿透幽明阻隔的“别有洞天”、想象中的大观园中一起选诗论文,练字作书.在情节进程中,鬼女连琐始终是形象塑造的主体,她灯下作书,教杨于畏手谈之艺,制曲弹奏,既有“酸人胸臆”的“蕉窗零雨”,又有令人“心怀畅适”的“晓苑莺声”,心灵互会,意趣融融.使二人的生活呈现出男女交往以才思、相知以挚情的浓浓情韵,这是一个天资聪颖、满身诗意的慧黠可人儿.

不仅环境描写如此,名物介绍亦然.《水莽草》开篇对水莽草的介绍,已经由水莽草而水莽鬼,再写到地方风俗,不知不觉之间,就铺开了娓娓动听的故事,为后面塑造舍己为人的祝生的丰满形象做了有力的点染.《晚霞》开头详细地介绍龙舟的样式、游戏的内容,就像在记述江南的风俗,但是,从游戏的开始,已经进入故事了,“颠倒滚跌,作诸巧剧”就暗示了阿端和晚霞注定要经历曲折离奇的悲欢离合,因为这种龙舟之戏是十分危险的事情,表演的小童随时有堕水而死的可能.因此七岁成名的阿端活到十六岁,仍逃不了这种可悲的下场,但因为他技艺高超,所以死后才能得到爱好音乐技艺的龙窝君的青睐,从而有机会在技艺班子里认识美丽的晚霞,发展成为爱情关系.

其他如开头的时间对后文也有照应,了无闲笔.如《辛十四娘》开头:“广平冯生,正德间人.少轻脱,纵酒……”强调他生活于正德年间,因为正德皇帝是两千年以来最有名的外出找的皇帝,为下文矛盾的解决埋下了伏笔:冯生被楚银台公子陷害被判死罪,辛十四娘派狐狸精丫鬟去找皇帝申冤,这可不容易.因为皇帝住的皇宫内院,它外面是有很多的神灵保护的,你狐狸精是进不去的,即使能进去,无缘无故可能也见不到皇帝,即使见到了也难让皇帝相信并愿意帮你.但是蒲松龄写这个故事,他安排这个皇帝是正德皇帝,并到太原嫖妓去了,于是事情就好办了.果然皇帝特旨翻案,把楚公抓起来了,冯生被释放了.

(二)受“小说为正史之余”的观念影响

据统计,《聊斋》申明材料来源的来源式开头也有21篇,篇首多点明主人公或者讲述者的身份是亲朋戚友,或者是亲友的亲历,如《考城隍》:“予姊丈之祖,宋公讳焘”;《捉狐》:“孙翁者,余姻家清服之伯父也”;《喷水》:“莱阳宋玉叔先生为部曹时,所僦第,甚荒落”……或者出自亲友的见闻,如《三生》开头记蒲松龄哥哥的好友刘孝廉“尝历历言之”……他们的见闻或者亲历不就是“实所亲见”甚至“实所亲历”吗?《苏仙》“高公明图知郴州时,有民女苏氏,浣衣于河”则表面上是交代故事发生的时间,也暗指下文是高公的闻见,这些可以算是暗隐的故事来源.《聊斋》如此强调文中所讲故事的真实性显然受史传的影响.人名+籍贯?蛐身份?蛐性格的开头带有史传体的痕迹,是对古代史传文学的继承和发展,也是对干宝《搜神记》的继承和发展.《搜神记》的篇幅较《聊斋志异》要短小,文体也不甚成熟,开头部分显得简单.而《聊斋志异》的开头根据题材、篇幅等自由变化,显得多姿多彩.四类开头方式*绍人物法开头占绝对比例(251篇),且与叙述故事有交叉,其中直述式161篇和来源式21篇也是以人物开篇的,如卷一《王兰》:“利津王兰,暴病死.阎王覆勘,乃鬼卒误勾也”;《画皮》:“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在讲述故事时点明王兰和王生的籍贯.如此则以介绍人物开端的有433篇.《聊斋》虽为鬼狐传,却多以现实人物开篇.从以人物为题名的288篇作品中,题名与开篇人物不一致的粗略计算有205篇,多是以异类为题名而以人类为开篇人物“异类——人类”型,其中题名是男异类、开头男人类的有94篇;那些题名是非人类的如《陆判》《王六郎》《九山王》《汾州狐》《黄九郎》《白于玉》《老饕》《宫梦弼》等,都以人类(朱尔旦、许渔夫、李生、朱公、何师参、吴青庵、刑德、柳芳华)开篇,女性命名男性开头的更是如此,女性多为狐鬼花妖,男性则是人间男子.如此都是受史传“无信不征”、实录精神的影响.

结语

在《聊斋志异》中,无论哪一种开头,在全文中所占的篇幅都是比较小的,但是蒲松龄都精心设计、巧妙安排而句无闲字,在后文中都有照应.介绍人物法、叙述故事法、描写环境法、发表议论法是《聊斋志异》开头的四大模式,它们是作者艺术独创的体现.

它们总的特点是:介绍人物、开门见山、让人物自然出场;点染环境、为刻画人物而服务;直述故事、成为情节的一部分;描写环境、渲染气氛、奠定基调;发表议论、引导世人.《聊斋志异》的开头,称为“凤头”,是当之无愧的.由于题材和篇幅的限制,艺术大师蒲松龄发挥了其精巧的技术,在作品开头上,不断创新,不断剪裁出适合各篇的开头.《聊斋志异》的开头比前人的志怪小说(下转第111页)

(上接第96页)

增添了更多的文学创作成分,人物塑造、情节设置、结构安排等都体现了作者的匠心独运.除了在“小说为正史之余”的观念下受史传文学的影响,《聊斋》的开头也继承了《诗经》的兴、辞赋的序、话本的入话、戏曲的引戏等传统并有所超越,限于篇幅,将另文论述.

参考书目:

1.朱其铠注,蒲松龄著《聊斋志异》,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版.

2.雷群明著,《聊斋写作艺术鉴赏》,上海学林出版社,2006年版.

3.马瑞芳著,《从〈聊斋志异〉到〈红楼梦〉》,山东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

4.朱一玄著,《聊斋志异资料汇编》,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5.孙立峰著,《中华小说精辟》,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

6.马振方著,《聊斋志异评赏大成》,漓江出版社,1992年版.

(责任编辑:谭 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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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论《聊斋志异》中的兄弟情深 摘 要在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反映兄弟情深的故事有很多篇,故事所表达的主题思想也很接近,即重视家庭伦理,珍视兄弟情义 从这些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出到作者蒲松龄在创作聊斋志异的过程中对于社会风气、世态人情的特.

2、 《聊斋志异》中的鬼魂民俗探析 庄雯戈 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摘 要聊斋志异是清代蒲松龄以民俗风情、民间流传的故事为基础,通过天才的艺术加工和再创作著就的文言短篇小说集 书中描写鬼的篇目有86 篇,篇幅之大仅次于写狐,可以说&ldqu.

3、 《聊斋志异》和《孜孜尼乍》中复仇女性的比较 姚倩倩(民族大学 北京 100081)【摘 要】聊斋志异和孜孜尼乍都有关于复仇女性的描写,本文对聊斋志异中的复仇女性进行了分类,对孜孜尼乍中孜孜尼乍的变化及其变化意蕴进行了分析,从而总结出这两部文学.

4、 士商互动和蒲松龄《聊斋志异》的新型义利观 士商互动与蒲松龄聊斋志异的新型义利观 李成文1 刘 会2(1 枣庄学院 文学院,山东 枣庄 277160;2 枣庄学院 音乐学院,山东 枣庄 277160)摘要士人商人化为新型义利观的产生奠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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