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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里第一剑方面本科论文范文 与妖里第一剑有关在职研究生论文范文

分类:论文范文 原创主题:妖里第一剑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2-26

妖里第一剑,本文是妖里第一剑方面有关论文范例和第一剑和一剑有关函授毕业论文范文.

退出江湖后,我搬去了南面堂庭山住.

堂庭山上多棪木,多水玉,多白猿.我挑了棵最高的棪木将窝安了,与石头爷为邻,平日无事爱同白毛猴子们吹我从前的光荣事迹.今日取哪位妖王首级,明日削哪个魔头气焰,妖界里数一无二的第一剑客简十一是也!

白毛猴们起先听得津津有味,后来竟然怀疑起来.猴子们按出生先后命的名,狡猾精瘦的七九有日撇嘴道:“呸!肯定是技不如人待不下去了,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非找个退出江湖的噱头作幌子,尽糊弄猴呢!”

我大惊,它太精了!于是照着七九的脸打了一撇子,怒道:“胡扯!”

这气势却没吓住其他猴,七九带着猴儿们一哄而散,再也不来听我的伟绩.我无聊得发慌,又为自己找了项活儿,费劲将几截断剑从石头爷身下刨出.

断剑从前是把好剑,打我还是个本分生意人时便跟着我,后来被个暴脾气主顾两指夹作好几截.我愣是舍不得,千八百年地带在身边.

此时东磨西磨,拼凑出个铁皮八卦盘,挂了妙手神算的招牌便敢给猴儿们看相算命.

九三的两撇白须一抖,冷笑道:“我的天命母猿是三七?昨儿九九找你算,你也是这样说.你到底收了三七多少钱!”

闻言,我讪讪的,不多不多,两小袋水玉吧.后来,也没猴儿再来算命.

棪木树冠筛下的碎光星子一样从这端移到那端,十日十年便就过去.我趴在树枝上替自己算了一卦,抱着八卦盘着急忙忙滚下了树,不料被石头爷拦住去路.

石头爷是只老得没边的白毛猴子,半个身子都已僵做石头,还老当益壮嚷着有朝一日要蹦出石堆闹天宫.此刻,他列了石阵困住我:“你退出江湖了.”

我凛然当风站着,高深莫测地道:“不是退出江湖,是待价而沽.”

石头爷狠狠瞪我:“你是找死!”

我轻蔑地一笑:“活着终归是要找死的.”

石阵里飞沙走石,我拿八卦盘捂脸寻思着半吊子功夫此刻还能不能破了这阵.

正想得愁眉苦脸,一道掌风犹如天助送到山头将堂庭山打穿个洞出来.石头爷大骂谁狗胆包天崩了他的牙时,我便顺着风,遁了.

棪木森森,水玉湛湛,白毛猴子们鬼哭狼嚎得甚有活力.而我是奔死去的,后会可期,便不说了.

我还未做剑客简十一时,是本分生意人简十一.

小本生意薄利多销,摊子摆在小阳城外南三百里处.往西是大荒时期便留存的古战场蛇平原,往东是颇具传奇色彩的夫妻山与红河.

神仙魔头打仗一打数万年地算,蛇平原上积骨千寻,多的是刀剑还没拔出来便被魔头一爪子爆头粉身碎骨的可怜仙将.更可怜的便是鞘里便被舍了的好剑.我悲天悯剑,得空便去蛇平原捡了剑,擦擦干净,正好可以卖钱.

慕行玄还未成为我的主顾时,只是个奇怪的过路人.

过路过得久,他停在摊前一时三刻,拿个左肩头对着我,静静地望向东西两条路.天光好,道两侧棪木森森挤得天际只剩一缝,无首无尾一线光倾下,碧金的色沉沉横在那方肩上.

没瞧见慕行玄正脸时我已将他锁定为主顾,为着他腰间无剑单悬了管翠色笛子,拐着弯殷勤地为他指路:“西面蛇平原,东面红河夫妻山.上品的青锋剑嘞,您确定不来一把?”

闻言,他又静静地转了头来,我咕咚咽口水,这样的美人若同我讨价还价,我、我白送啊!慕行玄微垂了头看我,道:“你犯贱.”

我大怒:“骂人呢!”

慕行玄继续道:“你贩剑.”我哑然,点点头.他抚了一抚腰间翠笛,“那你大概懂两三剑招,舞来我看.”

这个真不会!可我怎能在美人跟前露短?无师自通现学现卖弄,青锋剑掠地而过唤作猴子捞月,反身一刺唤作仙人指路.

明显这招并非仙人指路,是指了仙人,剑刃挑起碧色一线,隔了三尺指着他眉心.慕行玄缓缓伸两指将那剑尖夹住,须臾间,青锋断作数截掉落尘埃,身后百来把剑嗡鸣躁动.

慕行玄道:“剑不行,你还可以.同我走,我许你琉璃庇顶,不受风吹雨淋.”一对琉璃眸淡淡天水碧色,汇了浮冰三千在里.我一再地望了望,又望了望,望不到底一般.

我生于天地无父母,最爱不过自在,最欢喜不过游走四野,求这世间好剑,探这四合八荒里的千帆万木,实在不能被圈在琉璃屋里.于是,我看着他,亦从容地道:“好.”

随即反身给了自己一嘴巴子,臭皮囊过于实诚,竟然由不得一颗心做主,只好认了命.

我纳了一百把剑在袖里,问起新主儿走哪条路,西面?东面?

慕行玄握住我的肩膀,的确行得玄妙:“上面.”我在他掌下被提至云端,垂头望棪木森森,一片无际的碧涛.而远处雪光朦胧,白琉璃簇顶为水色,是我百年未踏进一步的小阳城.

琉璃殿前慕行玄将我丢下,浪头瞬间将我淹没.这捧浪由无数仙妖人作成,个个身后背了好剑,波澜不惊只睨来一眼,便都恭敬地向慕行玄行礼.我站在伏低的浪头里望他步步远离,要入那殿,白的衣快要融进琉璃里.原来我并非特别.

慕行玄却止步侧身来,问:“你叫什么?”

隔了人浪汹涌,我讷讷地答:“简十一.”

我出生那年,神仙魔头的仗打了整十一万年,堪堪休整.我打蛇平原里醒来,万仞天堑已塌,千里白骨将枯,远处夫妻山平地而起,红河滔滔.我坐在剑冢里,千百把断剑围着我在里,一襟破红袍飘飘荡荡,便信手取来裹了身.

剑们窃窃私语讨论许久,同我说:“就叫简十一吧,平时来捡捡剑卖卖剑就好.”我道了好,它们便又告诫,“想活命,这辈子别进小阳城.”

灵识来得不易,我珍惜得很,也曾道过好的.

慕行玄或有一笑,微不可查,转身到底走了,并未告诉我他的名字.

而他的确是不需同我说的.

这小阳城的主人,父母殉了神魔战的只他一人,慕行玄.

小阳城里剑客多如过江之鲫,拔了剑一较高低,阶品高的才能偶睹慕行玄尊容,得他指点一二.城里隔三年一届试剑大比,魁首能做他的关门弟子.

过去百年慕行玄有数十位得意门生,剑术超凡脱俗,最终尽数死在夫妻山外的老魔头爪下.可见他命硬,专门克徒弟.那么,我还敢不敢拿魁首做他的徒弟?自然是敢,简十一胆大包天!

实际情况是,过去九年我统共见了慕行玄三面,试剑大比时于人堆里踮着脚望他高高坐于白琉璃瓦下,冷冰冰的模样像秋暝山尖簇了千年的雪.

我半路出家,无师父无门路,学剑只能靠刻苦,好在袖里揣了百来把见过生死的剑.

铁疙瘩师父们窜出袖子日夜训我:“这边!那边那边!唉,你怎么不懂得躲啊?我上一任主子就是这么死的!”

嚯,那你还真是把凶剑啊?给你丢了信不信!

进小阳城的第十二年,第四次大比,我总算没在海选时就给淘汰,提着我的月斗剑一路杀进最后一阵.猴子捞月叫人取我性命时得一场空,仙人指路举重若轻挑飞了对方的剑.

剑一离手,妖怪剑客恼羞成怒扬袖送我一把毒粉,与琉璃檐下飞来的碎冰撞上落了一地蓝雨.慕行玄淡淡地道:“坏了规矩,请他走.”小阳城里他招揽来的人只许用剑不可施术.

我惊魂甫定,提着月斗呆呆地站定,后来还是慕行玄将那剑归了鞘.我拿了魁首,他却不收我做徒弟,只说剑术照教不误.取了腰间翠笛化作丛云牙,教我出云四式.

出云四式是傻瓜剑法.横着一划竖着一劈,斜着一挑反身一刺,便是全部.然而由他舞起,便是流水行云,丝毫的累赘也无.铁疙瘩师父在我袖中啧啧称奇,而我默默.

待四式连过一遍,慕行玄将丛云牙回鞘扔来:“给你了.”

我劈头盖脸险险接住,有些反应不过来:“哈?”

他看来一眼又瞬息移开,一语搅动我心底死水:“有了你,还要剑做什么.舞来我看看.”

我收了月斗在袖里,横着丛云在双掌,低头望了许久,才握着剑柄东施效颦.舞罢我去询问他的意见,慕行玄却已在树上睡着.

小阳城里最老的棪木树冠浓密,偶漏几颗光斑在他面上游移,他便枕着枝与叶睡得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百年一日的从容里总算泄露片刻疲倦与病态.

城里剑客也八卦,我知晓他曾为着什么折过两次寿,好在神仙长生万岁,死活倒不上心.

我不敢扰他难得的浅眠转身欲走,可他实在眠得太浅,于我发顶合目问我:“跟着我,有所图吗?”

自然是有.我十分现实地答了,自然为飞升九重,不受天雷劈身苦.

慕行玄道:“如此,很好.”此一次便深眠下去.

我却迈不开腿了,盯他垂落的长长衣羽,拿眼睛描淡金的棪木叶脉暗绣,到底没忍住,心虚地做贼,将指甲盖摁上去小心地一划.

移开时小小印子很快不见,却因是我亲手划的,便总觉那一处与其他任意一处都不相同.

慕行玄你可知,我说图长生逍遥实在是假.不过因千帆万木世间流连为风月,沉舟病树死于春归处,才是情独钟.

此后,我是小阳城里首屈一指的剑客,也是刺客.

腰间悬了两柄剑,左右双开,一气能斩杀十个不成器的小魔头.被赶出小阳城退休住去堂庭山时我所吹嘘的,并不全是假.然而,我出头个任务时出了大糗,也不假.

那时我提了三个作乱的小魔头首级回城,三五好友为我洗尘庆功,兔头、卤鸽摆满整一桌.我宠辱不惊淡定着一张脸,一口菜没动,只喝了三杯烧心酒,便扶着墙回屋去了,半夜饿得头晕眼花,又恶心得泛酸水.有雪鸽自琉璃殿迢迢飞来窗前,慕行玄招我去秋暝山脚.

并非要事.慕行玄待我来到才自袖里探手出来摁到一方冰上,片刻冰融作水,他挖了个……红地瓜,淡定地烤了与我吃.我饿极,狼吞虎咽连皮带指头都啃了干净.

慕行玄望着我的狼狈样,问:“真这么怕斩头见血?”

我自蛇平原白骨堆里得了灵识,沾身全是舔血的凶器,偏偏又怕见血.真刀上阵亲手斩了魔头,便实在吃不下兔头了.

小阳城名曰小阳却冻土千尺,土上开花生树不误,只是不长吃的.瓜果难寻,城里又常年湿冷多雪,能啃的全是肉.我不是仙,要吃饭的.只是我未料到,慕行玄如此关照我.

后来我出了一百年的任务,吃了一百年红心冻地瓜,据闻是秋暝山还没成冻土时一直冻到如今的.保质期什么的,我不敢细问.

山脚被挖得坑坑洼洼上千个洞,有个剑客第一次瞧见时惊呆了,将洞打通放了只鼹鼠进去,不出任务时一伙妖上蹿下跳地砸鼹鼠.

我在小阳城第二百年时,仙庭通知要开会,久居山里城里的神仙都要上天述职,理一理辖地风水.神仙上天要带侍仙撑场面,城里侍仙病得统一离奇,最终赶鸭上架推我去.

慕行玄凝视了我片刻,道:“……之前去一趟仙庭也好.”什么之前我却没听清楚.

拜见天君有朝服,他换了白袍披一身烟岚色,棪木叶与秋暝雪交织爬过襟前,代的是小阳全城.走来时,棪木叶动,秋暝雪落,他抬手为我敛去妖气,拎着我上了云头.

流水席八千张,十方神灵聚一堂,独独将我们这张席隔了开.难道穷乡僻壤出来,竟然不受待见?我为慕行玄捧山徽站在后头,嘟嘟囔囔气鼓鼓的.

仙庭为侍仙另备小宴,我走出时迷了路,问谁谁都白了脸色匆匆撇手而去,后来还是在走失仙童认领处挂上号,四边云彩远远地通报出去,才被慕行玄赶来领了走.

我垂着头满腹心酸,问:“不能不来吗?”

他似觉好笑,嘴角弯着眼睛冷着,侧身道:“不来怎么成.”

不能不来,来了却得看眼色,当神仙究竟哪里好?为何要苦自己?

侍仙们不肯来仙庭的原因我曾有耳闻,如今感同身受,实在只有“不受待见”四字.

我这么一愁苦积了食,蹲在云头时昏沉得紧,连七拐八拐回小阳的路上蹿出刺客都反应不大过来.丛云牙才嗡鸣出窍,便被一道魔气打得掉下云头.

我探手去勾,堪堪捏住个角,又是数十道魔气交缠地激上来.慕行玄揽了我在身侧,无刀无剑一振衣领,襟前绣着的棪木抽枝生叶,缠缠绵绵拦住了魔气.我眼神发亮瞧他百年一见地施术,他却闷出一口黑血,捏了眉头将我拥紧,直坠了下去.

所幸已进小阳城上空,城里剑客拔了剑飞身迎战,我与他被老棪木树冠缓冲了下,摔到树下时不算太狼狈.我手足无措盯着他胸前一摊刺目的血花,慕行玄却泰然道:“早知如此的,你慌什么?总是谋算他人性命,因果报应,自然应当.”

闻言,我再次沉默了.

三百年前神魔那场仗打得两败俱伤,单上古神祇便折损了十数个,仙庭中时时便在提防魔族暗箭伤神.但最后仍有暗箭,却来自小阳城.

慕行玄接管边界,做的第一件大事是养剑客无数刺杀魔族大小头目,惹得魔族内乱互斗无暇侵扰.分明因此才得三百年太平,仙庭诸神却以此为耻,既耻他不光明不磊落毁了仙庭好名声,又耻他混了仙*在一城.

而今夫妻山外老魔头苏醒在即,慕行玄自然是那根肉中刺,要拔干净才舒坦的.早知如此,何必劳神费心惹众怒,泯然于浊世不可吗?

诚然我没出息也觉悟不高,没法理解他,只能尴尬地挠头:“那你看什么时候时机合适派我去吧,我努力一把,给你把老魔头的脑袋提回来.”

慕行玄一怔,慢慢露出个笑似堪破劫缘,伸手在我发顶一抚而过.我垂着头缓缓睁大了眼,舌头打了几回结,终于磕磕绊绊地道:“我、我去给你采补品!”绷不住,倒了嗓.

柢山上的鯥鱼大补,我捉住条脾气暴的,赶回小阳城时仍在我怀里拿尾巴甩我.城里剑客排排坐,一溜一溜地进屋扒衣服.

我抱着鱼往人堆里扎,原来是大侍仙怀疑慕行玄行程泄露是因城里有魔族内贼,正在查.

魔族身上魔气若要掩去,便是结了魔气在印子里,浑身上下绝对比常人多道怪疤,扒光衣服查,是正理不歪.我也跟着排队.

娇滴滴的女侍仙一见我,竟然吓得结巴:“啊?啊!您不用来的、您不必查的……”

这个您字用得十分巧妙,回去后我清汤下鯥鱼,对着镜子照了半日.三百岁的小妖怪,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您?我又揽镜查完眼尾和嘴角,将一颗心放回肚里.

炉子上鯥鱼翻了白眼,我端了汤悄悄放进琉璃殿里.赤足无声,不知他如何察觉的,道:“过来.”

我乖乖过去.慕行玄斜倚棪木榻,避过递去的大补汤,拿两指微挑了我下巴:“城里剑客都查过,只剩你了.我亲自查你,可以吧?”

可以、可以,多扒两件也不介意!可他仍是停了手.

“不查?”

“不查,”他翻身背对,嗓音沉沉如冬水,“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偷偷咧嘴角咧到耳根,在心底笑得放浪又得意,到底将这矜持装了下来.

而究竟哪儿不一样,我被赶出小阳远走时未明白,归隐又复出时没明白.好在死前,总算知道了.

慕行玄折过寿数,仙骨没有其他神仙硬朗,一场伤病养了整个冬天.春水一线淌过秋暝山脚时,他站在水边望了一夜的月亮,终于算出好时机,杀老魔头此时事半功倍.

我悬了两柄剑在腰间,郑重着一张脸接过任务.白琉璃殿掩映着月光,他在蜿蜒的流水边低头为我在小指上系了红线一根,道:“旗开得胜.”

原来是个求福的小法术.我又郑重地点头,将这小法术教给同行的十二剑客.

第二日出发前,慕行玄站在殿顶望阶下十三根红线灼灼,脸色莫名地白了一白.我求赞地回望过去,他只白着那张脸淡淡地道:“走吧.”红线加持,我们这便昂首挺胸地走了.

可我没拿到老魔头的首级,带去的十二剑客尽数流血断头,死在夫妻山外.我狼狈地逃回小阳城,被空中屏障弹落在地,值守的剑客咬牙切齿地望着我.

我奔到城门口将金钉红漆的大门拍得震天响,始终无人开门.

寒意弥散,我似有所感后退数步,望见慕行玄披了一身雪衣立在城楼上,目光悠悠地垂下来:“十二剑客身首异处,怎么你毫发无损?”我愣在那处无法解释.

被围密林时十二剑客接连倒下,魔将围来取我性命时,有只黑鹰落下传了讯.魔将们面面相觑,竟然不敢伤我,最终叫我寻了错漏逃出.

城楼上架了几百张弓要将我射成筛子,我仍有期待,等着慕行玄抉择.他抬袖令人放下弓,我舒口气那刻,一根棪木枝自那袖里蹿出朝我心口奔来,一枝穿心.

我便如此死了一次,死前嘴角仍有笑意.

再醒来时人在琉璃殿里,倚着慕行玄专属的棪木榻,由他慢慢灌了药与我喝.竟是假死,深藏城里的魔族奸细因一时得意忘形也被抓住.为何我死去,魔族要得意忘形?那时我没明白,只垂头拿手指誊着榻上的雪纹,问:“你信我?”

“没什么好不信的,”慕行玄收回碗,“你都不能信,便没人可信了.”

我睡了整三日,三日后慕行玄带我去了趟夫妻山.两山高耸入云,山前红河横亘,仅有寸土相连.慕行玄站在相连的那寸谷地中,道:“今日,你也算见过我父母了.”我哑然.

三百年前魔族异军突起,十万狌狌兽擂破边境天堑城墙,长驱直入至蛇平原.

仙庭那时才同南边的猨翼魔族打过一场,天君神隐在即,诸位帝子联手要夺帝姬枳婴的权,一时竟然无人来管边境.是他父母带了小阳全部兵力在蛇平原里血战,他亦上了战场.

战至死境为护小阳仙脉,城中仙将以躯壳作肉盾一重重将他护在最里.待他醒来,仙将骨枯千里,夫妻山平地起,是他父母真身化成.红河血浪涛涛,英魂粉身碎骨.

白袍银甲浸过血殷红一片,他便解了红袍挂在断剑上,自那时起,与小阳英魂同葬蛇平原.仙庭里没见过血的神仙好一副仙风道骨,竟敢要他光明磊落?

竟敢……要他再见一回炼狱火海?

他折过寿,在天涯海角问了一卦,知老魔头要死在一柄剑下,从此开始养剑客.为何不肯让人用术法?为握了剑破釜沉舟,尚可一搏.若是用法术,便全然没胜算.

“十一,”慕行玄唤我的名字,微微笑了,“我什么都能利用,也什么都能舍弃.你可明白?”

我望那琉璃眸里浮冰三千,答了他:“有朝一日若能为你死,三生有幸.”

他望了望夫妻山,道:“那么,磕头吧.”

总归是我不争气,老魔头休养数百年恢复气力彻底醒来,整了整族里内乱,一团黑气在红河边虎视眈眈.慕行玄要为小阳城作打算,乘一叶孤舟隐去仙气,独自去红河巡河.

我抱剑坐在孤舟一角,与他隔着乌篷相望.他未命我回去,我便握了剑划划水,指哪儿划哪儿.慕行玄在几处水域作上部署,一个大阵阵眼安得差不多了,才负手命我往回划.我怎能不知阵眼里是他散开的灵气,一路默默划船,心中酸楚.

舟至河心忽有敌袭,慕行玄强撑着破躯壳毫无气力了,百招内已落下风.

我拔出丛云将出云四式舞一遭,削了半数魔族.魔气爆开如浓雾,沾衣即化,慕行玄站在船尾如脆杆一般易折,脚步一跌,向后倒去.

我咬牙飞出袖里百把铁疙瘩暂时挡住下一波攻势,踩了乌篷跃去那端勾住他的手,与他一同坠去了河里.铁疙瘩太耗血,我也是头昏眼花,勉强保住一口气在,却无法将他拉上去.

红浪千尺下,慕行玄苍白着一张脸神位不稳,快要散了气运.黑的发、白的衣在水底沉浮飘荡,某一瞬他意识暂回睁开眼,竟是从容微笑的模样.

我想起初见那日碧金的光横在他肩上,他骗我走时许我琉璃庇顶,心中狠狠一颤.

长生万岁,于他便是万年的折磨与重压.或许他曾宁可与那些英魂一样同散天地间,可这儿却是他父母化了真身作夫妻山也要护下的小阳城.

你别想死!我在心底吼着.

身侧忽然有两盏红灯笼亮得诡异,原来意外惊醒了河底蛰伏的异兽.异兽唯独露了双眼,懒洋洋地等着将我们吞入腹中.

我不屈不挠,两盏红灯笼亮得愈诡异,异兽诱惑我:“想要他活着吗?拿你的命来换啊.”

桀桀怪笑借水灌进耳里,我拥着他悬于红灯笼间,到底没能受住这诱惑,道:“……好.”再次心虚地做贼,覆上他的唇度那口早被压出肺腑的气.慕行玄,我实在,三生有幸.

河底暗流将我们激上水面冲去夫妻山的山脚,醒来时我依旧是简十一一枚,竟然未死.我回望红河一眼,魔气竟然已遮天蔽日,咬咬牙将慕行玄背回了小阳城.

我没死成,烦却在后头.

老魔头出世后小魔头亦崭露头角,慕行玄一向擒贼擒王,城中剑客多半提了剑直接去杀小魔头,我亦然.只是我那数场仗打得艰难,提小魔头首级回去时总狼狈不堪.

慕行玄卧在棪木榻上背对了我,我接近时,十来枝棪木如翅于他后心迅速抽出,再如蛇争相地缠上来.我当他与我玩闹,在殿里上蹿下跳地躲枝条.

他下榻来,棪木枝自后心探出悬于空中停着,问:“怎么不拔剑?”我嘿嘿笑,翻身又避开一枝,另一枝则伺机朝我命门而来.我一时思索不能,拔了剑,转瞬剑脱手,没入琉璃三寸.

慕行玄捏着眉垂了头冷冷地望我:“原来不能用剑了.”

我坐倒在地,左手拼命摁犹自颤抖的右手,再次嘿嘿笑:“啊、这个、鸡爪可能啃多了?”

这锅鸡爪是铁定不背的.红河边我活着归来,却再也不能拿剑,拎起剑手便要抖个不停,此前好在只去杀小魔头,豁了性命也有能得手的.

异兽说要取我性命换他的命,拿走的却是我的剑意.

慕行玄敛回棪木枝,背身道:“你走吧.小阳城外三千世界任你去,不必再来见我.”

我岂是个轻易打退堂鼓的?

请妖容易送妖难.但凡慕行玄没亲自动他尊手将我拎出小阳城,我便能没脸皮地赖着不走.提不了剑我也是资深刺客,当个教练绰绰有余.

红河边魔气四散开,勉强地被夫妻山拦着,山上草木俱已黑枯.小阳城开城选剑客,慕行玄划出半城山水赠技高胆大者.重赏之下出勇夫,的确有个女剑客脱颖而出.

白玉台下我啧啧地望去,的确是天上天下难寻的剑骨,但似乎还是当年的我略胜一筹吧?铁疙瘩们在袖里此起彼伏地呸出声:“简十一,你还要不要脸了!?”

为他我早不要了脸,可他仍是不留情.他在老棪木树冠笼罩的碧金下向我讨回丛云牙:“你用不上了.”四百年,我配把剑都能生出感情,他对我却是没有.

疏狂年少时我也自大过,以为自己多特别.而原来我的特别,竟是在我艺高人胆大.我貌美如花,慕行玄看上的却是我的技术?于是,我解了剑同最开始那般双手递还,还多还了一个笑.

小阳城里的日子于我而言从此难过.

新秀女剑客是个急脾气,哪日与我同走一条长廊时嫌弃我慢,伸手无意推一把.我心思飘着,弱柳扶风,便以狗啃泥的姿势栽了下去.

与我交好、得我指点过刺杀术的剑客们瞧见便交口相传,指点不停.女剑客白了张脸却不争辩,剑意隐隐不稳.为此慕行玄才想起我,道:“同别人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有意无意也终归是推了我.

我在琉璃阶下,带了笑仰头问倚了琉璃座的慕行玄,小小妖怪大逆不道地问:“慕行玄,那年城南三百里,你可记得起?许我琉璃庇顶,不受风吹雨淋.究竟为的什么?”

他微垂着睫洒下琉璃影,道:“我为小阳寻剑客,遍走三千界,带回三千人.原来,个个都以为自己特别.”

我莞尔,转身毅然推门而出,在那高台上大吼出声,自带回声音效:“是我自己摔倒的!摔倒的!倒的!”

如此,我是真的再没脸待下去了.

我没铺盖好卷,来时带了一袖子剑,走时仍带一袖子剑.小阳在极北苦寒处,我便一路朝南走不回头.愈是春暖花开,愈是生而无趣,在哪儿竟都待不长.

后来到堂庭山下,棪木碧涛无际,水玉湛湛如琉璃,似回故地游梦一场.我抱头痛哭,昏厥在山脚,醒来时被十来只白毛猴子架在柴火堆上烤.

大概真是哀莫大于心死,我竟然不觉得疼,最后也没给烤死.七九饿疯了下嘴咬一口,瞬间崩坏半颗牙,跳着脚蹿到棪木上鬼哭狼嚎:“妈呀妈呀!什么玩意儿!”

其他白毛猴却跃跃欲试,被几颗石子纷纷打脑门坐了满地.石头爷吐一个字额上皱纹抖一抖:“小猴崽子呀,她可不是要死在你们嘴里的!”

我自那架子上滚下来,满脸生无可恋地问:“那我该死在哪里?”

石头爷故弄玄虚:“不下堂庭山,便不会死.”

可我仍是为了个大凶卦下山去.

我朝北走时小妖怪们拖家带口哭丧着脸往南边逃,到小阳城时整座城不剩几户人家,只几个有骨气的剑客还在坚守,我拖住一个活口便问:“城主慕行玄在哪儿!?”

慕行玄在夫妻山外,红河水上,我去时从前埋下的阵法已开,他一神伫在水面,与远古的老魔头对峙.红河赤潮翻滚,浮了小魔头惨躯数百.

他是属木属水的神,木水相生,此时在山脚水上,灵气大增.不过盈则必亏,不过是拿性命赌这一次.他傲立水上,似拆下风月作的骨,将丛云牙握于手心,竟没给那个女剑客.

我在山顶望了望,在清浊两道气相激分开的片刻辨出他已是强弩之末,高喝出声,大言不惭:“妖界第一女刺客貌美如花简十一,前来讨教魔尊!”

慕行玄怔然回头,与我隔了枯树血浪遥遥相望.我扬起下巴倨傲地一笑,转瞬纵身而下!

老魔头瞧见我竟是白了瞬黑炭脸,可见我名声在外.慕行玄不知是否被我气到,此刻呕血呕得厉害.我化了铁皮八卦重回青锋剑,横剑拦在他跟前,唯我独尊模样.可我的手在抖.

见状,魔头放下心,道:“已失剑意,你拿什么杀我?都饶过你一命了,怎么不懂得乖乖滚远.”所以,那时密林里围杀,是怕杀不了我才设局要引慕行玄动手?

几十道黑气冲上,我抖着剑劈得天花缭乱,可惜招招落空.

慕行玄强撑着要站起,我反身一笑,飞脚将他踹去夫妻山下.

黑气震飞青锋,老魔头掐着我脖子将我提起.我垂死挣扎,拿指甲抓花他的老脸.老魔头闷哼着丢开我朝后退去,我垂头望着手掌,忽隐忽现间两手竟都是剑刃.我顿时大彻大悟,哈哈笑出.

魔头要跑,我送出袖里剑,铁疙瘩们依旧耗血,榨着我气力散开,一柄一柄斜插在水面,悬而不掉,正是我初得灵识时瞧见的那剑冢.剑们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作妖还这么失败!”

我总算明白,为何天涯海角处慕行玄折寿数得来的一卦是魔头死于剑下,而非魔头死于剑客手下.因我命定要来杀魔头,而我本是剑.

剑冢里将四百年前旧事重演,夫妻山起,英魂骨碎,慕行玄埋了断剑在蛇平原,泣血泪在剑上,痛至极处养出简十一一个,正是姑奶奶我.

我回身,微笑望去夫妻山脚的慕行玄:“你总归要欠着我.”化了断剑原身凑出把好剑,黑的刃更衬血光,将老魔头穿身而过,同归于尽.

魔将与姗姗来迟的天兵对峙着隔河而望,这次终于神仙占上风.慕行玄一步一个血脚印,拥着我快要化去的躯壳在怀,愣了三愣,慢慢道:“十一,你可知我折第二回寿去问了什么?”

踏遍红尘三千,未能自那三千人中挑出命定杀魔的人.于是又折寿,问那人在哪儿.当时我在城南三百里,摆摊卖剑,为活命百年不曾踏进小阳一步.

“我对你,从来只有谋求算计.你做剑,也这样不聪明.”

我抚着他干涩百年的眼眶,冰凉的液体沿指滚下,笑道:“可你总归心软,敢说不是喜欢我?”所以明知我是命定人,依旧弃了残局激了我走,肯拿小阳来赌,舍身救我.

我还想哄他说句软话,竟没机会,一恍惚,便散了魂魄.

尾声

我在南面堂庭山上住.堂庭山上多棪木,多水玉,多白猿,我正是只水玉里蹦出的白毛猴子.

我生来天赋异禀与其他猴不同,一在他们打娘胎里出来,我打石头蹦出;二在他们一身白毛生得浓密漂亮,而我活到百岁开始脱毛.白毛一簇儿一簇儿掉,心疼得肝颤.

石头爷说我这是命不好,待我脱光了毛,有人便要上山捉我回去吃掉,自此吓得我夜不成眠,见到个人形的都得跳脚咋呼三回.石头爷年纪大挨不住我这样闹腾,便不再吓我.

原来等我脱完毛成了妙龄女子一个,有神仙要来山上接我走.百年前神仙系了红线在我小指上,哄着我在他已故高堂身前磕了头,一场婚成得偷偷摸摸连我也不知.

虽经坎坷,险险断了缘分,好在水玉养得好魂魄.

脱完毛后的我果真貌美如花,日也盼夜也盼,坐在老棪木下伸长了脖子朝远望,等着神仙夫君八抬大轿来接我.后来,有日终于等到,那人却一声不吭掳了我直朝北走.

白云悠悠近千载,琉璃簇顶仍在印象之中.神仙夫君拥紧我在怀里,耳垂粉得漂亮,淡淡地道:“这次,许你琉璃庇顶,此生不离.”

闻言,千年的记忆如回风吹雪,呼啸而来.

沉舟病树,复于春归处,依旧情独钟.

此文点评:该文是关于对不知道怎么写第一剑和一剑论文范文课题研究的大学硕士、妖里第一剑本科毕业论文妖里第一剑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文献综述及职称论文的作为参考文献资料.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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