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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李观彩
李观彩 70 后,镇雄罗坎镇人.主要从事小说、散文创作.作品曾在《边疆文学》《昭通文学》等杂志发表,现在镇雄县九棵树九年制学校任教.
1
师范三年的学习生活终于完结了,平云收拾行李的时候,就看见了叶子送他的这个玻璃做的流沙瓶.那时候叶子说：沙永远流也永远在.平云不看流沙,迅速地把它放在到箱子底,心里却不自觉的难过起来,是因为想起了叶子,想起了他们流沙般的爱情.
叶子这几天却很是淡定,像个得道高僧,不皱眉、不撒娇、不高声呼叫、不愠不喜.自在来去,该吃该睡的时候也不含糊.大家都没见她这样过,也不好相劝.这几天大家都被离情别绪缠绕着,但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有人去把平云喊来,叶子也只是望着平云,不说什么.平云蓦然间就有种流沙在手泻落又无助的感觉.
叶子曾说,每个女人心底都有一个小小的坟墓,用来盛葬过往的感伤.叶子也曾把他俩不愉快的吵闹、冷战及和同学之间的不愉快,通过一些不言语的时光来埋葬.她说,你别看女人多么骄傲也别想女人多么卑微,她们只有一颗高昂并柔弱的心灵；你也别看女人多么快乐也别看女人多么哀苦,她们仅有真实的坦然和直接的感受.
女人在深埋这些东西的时候都很冷寂,当然也十分清醒.这次,平云不知道她要挖多宽多深的“墓地”来埋葬他们流沙般的爱情,也不知道她会为这离别的感伤痛苦多久.平云只知道平云的叶子是个从来不隐藏快乐的女人,她把快乐在一股脑的欢笑里挥霍,其真实的快乐往往会强烈地撞击平云的心灵.
这时候平云真的恨自己,他不知道怎么表现自己,面对分离和可以预见的将来,平云只能给她一些承诺,但也总不能一遍一遍的说一些在眼前不管用的话.叶子现在不快乐显然也不伤痛,不快乐是真的,恨到没有恨了也是真的吧！现在的叶子像个没有血性的乌龟,躲在自己的盔甲里不敢出来.平云唯一能做的,就是表现平云的不介意,表现出什么事儿都不曾发生.如果叶子哪分钟要跟平云说话了,平云要让她有天壤地接的自然感,平云要让她明白：在他这儿,什么都没发生过,平云对她一如既往.
2
认识叶子的时候,天总是下雨.叶子也像下雨的天,阴阴的,但显得很宁静,这就有些像三月的雨了,细细的、密密的,没声没息.叶子是平云的同桌.不是老师安排的,是叶子和同学交换的.她说她就想坐最后一排.别人很是奇怪了一阵,还以为她是想追求平云.哪知道,同桌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基本上不跟平云讲话,只顾着自在地来去.有时高兴,就趴在桌上遐想；不高兴的时候,就在纸上画很多的圈,那些圈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多了,就看不清是圈还是杂乱的涂鸦.平云奇怪：这样的女生,怎么总是跟天上的云一样,飘来飘去,没准儿就来了雨,再流去流来,又幻化成空中的云.叶子的独来独往,让平云给了她更多的关注.你当然知道,平云是一个不大说话的人也不怎么说话,所以平云只是在眼睛的斜缝里偷看叶子.
叶子是个不用功读书的人,上课总是弯着头在抽屉里玩东西,或者摆个笔记本在桌子上装着做笔记,其实谁都不知道她写些什么.老师说过她几次,却不见其好转,只觉她更忧郁了.总在草稿本上画些圆圈,那些圆圈一个接一个,圈圈相连,画到后来,那简直就是一个解不开的麻团.也许她心理很乱.她为了什么这样呢？平云想不通,平云当然不追究她这样做的根源,她做这一切跟平云无关.
天气好的时候,同学们都喜欢晒太阳,有的到山上游走,随便躺在草间闲聊.有的到街上随意的看看走走,平云也想去,可觉得没钱而去逛街那实在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岂不说摧残自己的心理,光说摆摊老板那渴望得近乎乞求的眼光,也很让人受不了.平云就在围墙边上坐着,没什么可想的,就是傻坐.谁都知道青春年少的日子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行为,要么不入流要么不流俗.这样无聊地坐着的时候,平云竟然想起了叶子同学.这样的思绪没能走多远,因为平云不喜欢叶子,她太过于独来独往,太沉默寡言.
山山过来喊平云打球.他们在球场上奔跑,在奔跑中尽力地抖落无穷的力量.那股劲不知道怎么的总是使不完,用力地跺脚,努力地弹跳,幅度很大地甩动手臂.平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总有种花朵开得不够热烈,白云飘得不够洒脱,流水太慢的感觉.平云突然就想去看海,突然就想去做高尔基的海燕.平云渴望一种速度来遗忘什么,也渴望一种冲击来展示什么,可都说不清楚.山山说平云像头猛狮,其他人也一股脑的跟着起哄,他们狂笑不已,高声谈论,可平云总觉虚无,不搭理.
应该有什么事值得平云去做并吸引平云去做的,那,是什么呢？
平云带着运动后的轻松走向教室.篮球场上得来的惬意必定会让平云做作业时也应对自如.可是,平云没有如愿.叶子正在座位上,笔头不停地画着.平云赶紧退出,刚到门口,就听见叶子说：把你的作业借来参考下.平云装没听见,走了.心里却烦起来.平云讨厌这种脑髓不够用却又不认真读书的人.走到半路时,似乎感觉自己太残忍了些,赶忙回去,想弥补.叶子却不再和平云说话了,只看见她翻书、演算、沉思、动笔、收拾.等她走了,平云竟然去翻了她的抽屉,所作之题竟然也没有错.这倒让平云吃惊不小,难道这难题跟智商没关系？
3
入秋了,雨总是下,风总是吹.天气特别的不好.大家对读书也似乎没多大的热情,一切好像都随着季节开始冷冻.
叶子也好几天没来上学了.对于她的不来,没人觉得奇怪.或许是生病了,对于吃五谷的人类来说,生病是多么正常的事情.也或许回家了,他们这些学生,从开学到现在,都离开家很久了,谁会不想家呢？不知道为什么,平云竟然羡慕起叶子来了,不管是生病或是回家, 只要不在教室里.
当然,回家这个猜测更好一些.跟着这个猜测的思路,平云就像是看到了家里热腾腾的饭菜,汤锅里还飘着很多的油,大菜碗里有好多香喷喷的猪肉.平云是真的想回家了,不仅是为了家中好吃的饭菜.平云不明白,为什么学校里的食堂师傅们,只挑肥肉,只挑掺杂了沙子的大米,以为这些学生,真的该增肥长膘似的,还不会把白花花的大米饭里的沙粒子捡去.说到这伙食,有时,同学们就像是约好了一样,把饭一碗碗的倒在食堂门口,以示.还扔些烂菜叶、鸡蛋、洋芋之类的东西乱砸.每当这时,平云总在想,与其扔,不如煮了吃,毕竟比起磕牙的饭好多了.可是不管怎么,平云还是很佩服这些“革命同学”的斗争精神.
面对这样的“革命”,学校总是抬出班主任来,班主任也总是先秋风黑脸的大讲“粒粒皆辛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类的话,再有就说些你们忍忍就出头了就苦尽甘来的话.末了,师傅们不知道是怎么抬脚走过这条绝食大道的.这样的革命,以牺牲自己的胃囊为代价,真的很不合算.听着老师苦口婆心的劝导,平云就不想加入“革命队伍”了,却也很为那些天物可惜.当然,也更羡慕叶子,能回家啊！哪管她是不是真的回家了.
叶子回来了,女生们问她外边好不好玩.平云这才知道,她去散心来了.她说,真的如歌里所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女生们笑起来,说开了荤就说荤话.平云觉得叶子散心的事情真的很有点时髦的味道.作为学生,丢下学业,去散心！是不是也有些荒唐和无稽呢.
回来后的叶子,仍然不大听课.但似乎在做总结.她总是盯着一些相片看,一张张地看过去,再一张张地看过来,末了,又一张张地撕成碎片.看着满抽屉的碎片,平云觉得她很无聊.听说,叶子是很不愿意来读这个师范学校的,初三毕业时也没填这个学校.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她录取到这了.难怪她总是一副“受刑”的样子.
叶子依然不怎么做功课,更不会问平云借作业参考了.班里一个男生,承包了叶子所有的数学作业、物理作业.叶子只管买作业本给他.有人说他们恋爱了,可是谣言不攻自破,毕竟除了作业还是作业,别无它事.
4
快要期中考试的时候.老师让写一篇作文,当堂上交,并说,将有两个同学不及格.平云觉得好笑,还没有开考,就知道有两个不及格.其实,对于这职业学校,分数掌握在老师手里,给不给你合格是老师的权利.有几个平时不认真读书的同学,作文倒是交得挺快,还做出一副才子得志的样子,他们那似笑非笑的脸上,流淌一种参悟得道的神色,似乎很不屑还没交作业的同学,嘴角挂着轻蔑和嘲笑——大家心知肚明,多拍老师马屁,及格还在话下！
对于这些还没完成的学生,老师也似乎有些不耐烦.其实,不耐烦的,还有秋风.哐当一声,教室门被它用力的破开,秋风肆无忌惮地横扫着坐在前排的同学,当然老师也未能幸免.叶子就在这样的时刻去交作业,就在这时,只听老师怒吼一声：你是其中之一.只见叶子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被风吹得稀里哗啦的作业本,像是明白了什么,说：风吹的.老师训斥起来：风吹的？别的同学交作业时风为什么没吹？你摔本子吓我,什么意思？别说这次不及格,就是期末总分你也是不及格的！只见老师大笔一挥：叶子辛苦写出的作文,以五十九分的命运夭折在秋风的阴谋里.
很多同学都说,去找老师说说好话吧.叶子说：早料到这样的结局,只是没想到他这理由这样巧妙,说我摔本子吓他,也亏他说得出口.
难道老师和叶子有什么过节？叶子从没说过.可这件事后,大家也多少明白一些其中缘由.刚开学时,叶子坐第一排,老师讲课,她也听得很认真.但是总是会抢先把老师引用的古诗句呀典故这些说出来,弄得老师很有些买不了关子,也或许是影响其权威了吧,如此如此,叶子也总常常感觉到老师的白眼.按道理说,老师应该喜欢她才对,谁知呢谁知呢,哎,这老师哟.哎,叶子呀.可是叶子宁愿选择最后一排,也就很自然的成了平云的同桌.
那么,一个骄傲自负的老师遇着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进退的学生,结果如此,也就不在话下.
叶子的周围总有几个家伙绕老绕去的.他们找叶子,谈诗改文,或是借书读.叶子和他们说笑,讲一些感觉之类的话,很奇怪他们竟很听话,拿着去修改了,又拿来.平云不会写这些东西,讨厌这帮“牛鬼蛇神”,因为他们总占着自己的座位.可也有些不以为然.渐渐地,叶子也似乎觉得烦.特别对海扬,她要么说没空,要么说你放这里,要么说现在书不闲.是海扬对她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平云也烦.
平云总是看武侠小说,一本接一本的,看了古龙看金庸.对于看言情类的叶子很有种不齿为伍的敌对情绪.平云喜欢仗剑走江湖的侠客,喜欢整鬼操蛊惑的高手,喜欢云来风去的淡然.像叶子这种愁肠百结的小家子气息,平云看一下厌百回.那天上课,叶子跟平云借小说读,平云说没有,有也不借给你.叶子很严肃地看着平云,说平云就这样讨厌? 不借就算了,说话这样难听.她别过头去,没再理平云.下课了.平云递给她一本《射雕英雄传》,她没接.反倒问平云,你看里面的什么？平云说招式.她笑笑.平云忙着解释,说这类书真的不适合你读.你女孩子,还是只适合言情.她的脸倏的就红了起来.平云也很快觉得“言情”两个字的唐突.没敢再说什么,赶快抽身走人.
有一天老师来发作文本,叶子发现整个班就只她没有得到.问老师,老师不耐烦的说：你一会到我家来一趟.平云忙着说：是不是上次你没去找他,趁今天好好跟老师说说.叶子说没什么好说的,一个老师,这种作风,你除了无奈还能有什么.
叶子回来了,同学们问她老师为什么扣她作文本.她说,没什么.问她解释上次的事情没,她说老师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后来听她同宿舍的人说,老师要她写文参加省作文竞赛,她耗着劲没答应,弄得很尴尬.平云突然就佩服起叶子来.
平云竟觉出了她骨子里的不屈挠,很有点欧阳锋被黄蓉弄得倒立行走疯癫入魔的痴劲.
5
叶子今天又没来上课.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平云觉得身边空落落的,看惯了她上课时东一下西一下的小动作,现在反倒不习惯了.平云的心里不由得咕哝了一下——为什么要在乎她呀！也许是平云也不想好好学习了吧？其实,老师们的课也是够枯燥的,能有这样一个同桌来分分神,感觉也是挺好的,尽管他们很少说话.
最近,班里流行恶作剧.说它是恶作剧,是事后的说法,当时,好多同学都被蒙在鼓里.话说有一天,一男生到校门口去傻痴痴的站了半小时.其间,遇到本班一些男生,问他干嘛呢？他说等人,说这话的语气却像是泄露了秘密.可毕竟光“等人”二字又看不出什么道道,所以他又强装坦然.两人就站在风里闲聊.然而他又说：你有事,你忙去.我等人,你不用陪我的.同学一本正经笑着说：那我走了.
半小时后,这男生落寞地回来,不言语,却又满脸期待的样子.没两天,另一个男生同样如此“等人”.等来的也仍然是失望与期待.慢慢地,男生们没人等人了.这些事情,女生不知.然而,有一个女生也出现在校门口,也“等人”.再后来,莫名其妙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遇着了.女生说：别这样,我们都还小……男生说：你说什么……才明白,被捉弄了.大家都说好玩,津津乐道地、添油加醋地描述人家张望时候的眼神和焦躁的神情,细致地说男生女生不一样的地方.最终得出结论：男生们渴望爱情,女生呢,心事不好猜.
这样的游戏撩拨着孩子们的心,爱情就要在他们之间降临了.这段时间,班里的空气里满含着甜蜜和张望的味道,大家似乎都不敢高声说话,也不再无拘无束的走进走出.男生们基本要到上课的时候才匆匆的进教室,有的红着脸眼睛也不敢四处张望,有的表面笑嘻嘻的却又有些心有旁骛的样子.女生们一定会比他们还早.她们乖乖地坐在位子上,有小声说话的,有安静看书的,有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上课铃声的.大家好似在审视什么也似乎在回避什么.似乎都觉得这样的气氛不好,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大概两星期以后,同学们又开始自在起来了,他们有了新的游戏.
每天早晨,黑板上总会出现一幅画,很潦草的线条,画着“共读西厢”的内容.大家小声的说着某某和某某已经对上号了,他们总在晚自习后,在教室里一起读书.同学们把读书两字的音拉的好长好怪气.被知道的二位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却又像是是尝到了舍不得的味道一样不放手.他们的眼神牵牵连连的像有胶水粘着.慢慢地,也滋润起来不再那么忸怩.同学们也不再觉得新鲜,一切都在青春来临的时候自然而然起来.
平云竟然也有些蠢蠢欲动了,他是真的想约女生,特别是想约叶子.他为自己的想法怔住了——真没想到会是叶子.平时话都没好好的说上几句,也没好好的认真的想过这问题.可这恋爱的对象竟然那么清晰明了地就跳到了脑海里.
平云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开始脸红,开始怀了心事,也就不再看小说了.每节课就做出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很有些装模作样的感觉,这感觉弄得平云很不自在.他很想找话题和叶子谈却又找不到,心里有些烦躁起来.
有一天上课时,他想,我把这个手指伸出来,看叶子是什么反应.那是周末回家砸煤块的时候弄伤的,漆黑的一块,在指甲上.可是叶子没注意,她在偷看抽屉里的小说.平云就把这指甲放在叶子余光能扫到的地方,放了很长一段时间,叶子还是没看到.平云就动了动发麻的手臂,没想到这就引起了叶子的注意.叶子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的时候,他紧张极了.叶子见他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想低头继续看小说.平云又夸张地大动作了一下,桌子即而急促地咯了一声,平云的黑指甲,叶子看到了.
叶子怔了怔,没开口,平云有些落寞.下课了,平云呆呆地坐着.叶子突然问：咦,你怎么会有个黑指甲呢？叶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奇迹一样.是啊,每个人都是黄皮肤,都有泛着血色的白指甲,而平云竟然有个黑指甲.叶子以为这指甲是先天的,很惊讶.此时平云则显得很平静,用一种很不屑的语气说：煤块砸的,是淤血.叶子没再说什么, 却在心底想: 一个不隐藏自己的劳作的人,应该是实在而真实的人.
6
有人约叶子看电影,挺红火的《红高粱》.叶子听看过的人说,剧中有个泼辣别样的人,说话做事都那么的畅快淋漓,还有高亢激荡的歌曲.内敛寡言的叶子想看看人家这德行.约叶子的人是好朋友的表哥,白白净净、柔柔弱弱,一个身材颀长又文静的家伙.表哥今年高二了,叶子总和好朋友去他那里蹭饭.表哥时常嘱咐她俩,晚间不要出来溜达,要早点回学校,还会去叶子的学校帮她俩买饭票.可是,这几天来,叶子发现表哥的神色不对,变得忸怩而细声细气.一向不主张晚间到处闲逛的表哥,竟然要约她俩看电影.
叶子正看得专注,只觉得有人抓她手,正往上套个什么东西.忙着缩回来.只听表哥说,你收下嘛,专门为你买的,纯银的,不值钱.表哥的话哆嗦着像是正在打冷摆子.叶子就将手死死的装在衣兜里,再不敢拿出来.自此两不来往.可是叶子的桃花劫却从此开始.
有一天,叶子去到小悠的座位旁,两人咕噜咕噜谈起悄悄话来.高兴之余,两手一伸一转,竟扫到了后排一男生.叶子忙说,对不起对不起.那男生竟脸红起来.可是,让她尴尬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古诗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事儿也在他和叶子之间开始.叶子想,约就约吧.迟早都得有个交代.如果不及早摁灭他的感情,怕他一直约,让全班同学知道,那才难为情.可是叶子这边才当了消防员,那边又说某班同学在窗外偷望她.叶子慌了,不知道这招谁惹谁了.自此叶子再不和同学们改诗作文,在教室里一句话都不讲.课后,叶子一个人跑图书室,借书看.
图书室安安静静的,人极少.年老的女老师一个人也寂寞,就说,叶子,你这么喜欢看书啊,没事儿就来看吧.在这段时间里,叶子边看书边做笔记.有摘抄有心得,有自己的糊涂乱抹.叶子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挺自在,比坐在教室里听天书舒服多了.逢着班级打扫校园的时候,叶子也极喜欢把图书室外的墙壁走廊抹得干干净净的,就像是在打扫自己的家,心底里的那份喜悦和温馨,叶子没对谁提起过.同宿舍的姐姐们喜欢的是织毛衣聊男朋友.
在这段时间里,平云和叶子相安无事.然而,同学们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平云的变化：烦躁得无处发泄.都不知道他怎么啦.叶子当然是不关心这事儿的.叶子烦闷的时候,就一个人上街去闲逛.有个周末,叶子自己做数学题,草稿纸是撕了一张又一张,始终算不出来.无奈之下,又一个人上街,却又无所事事,就预备看场电影.排队买票的时候,感觉到左边衣兜动了,她扭头看见一陌生青年,一副极不高兴的样子,悻悻离去.叶子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一口袋的草稿纸,难怪那一无所获的家伙不高兴.叶子笑着,电影也不看了,径直回学校.
天上飘着毛毛雨,空气都是润滋滋的,又夹着丝丝冷意.回到学校,也是薄暮时分.食堂早已经关门.叶子准备去校门口的小吃店.刚到小吃店门口,突然就停电了.叶子大声问：老板,有蜡烛吗？“外面哪个,进来呀！”这声音放荡不羁,叶子不理,买了蜡烛和面包回到宿舍.姐姐们有的回家了有的去男朋友那里,就叶子一个人.想起刚才那声音,说熟悉吧,又显得陌生,要说陌生呢,又显出那么点况味.熟悉的登徒子？叶子自语道：不管他,反正黑灯瞎火的,谁也不知道谁.
要真是谁也不知道谁就好了.第二天,叶子路遇平云,平云就没头没脑的说：还不理人哈.干嘛理你呢,难不成昨晚说那怪话的人是你？平云说,没想到吧.是的,叶子和平云同桌这么久来,还真没听过他用这么奇怪的调调说过话呢.叶子说你真是阴阳怪气,我还以为是个二百五呢.平云说,啥子二百五,不过就是喊你一声嘛.
7
自此,平云就像是开过光的平安扣一样,说话做事日渐大方起来,跟叶子说话也不再那么别扭.他说叶子,你那些作业干脆我帮你做算了,保证一题不错.叶子说哪个做不是一样,你干嘛那么好心呀.说到好心,平云感觉有些脸红.他说不出自己究竟安的什么心,看来得好好想想了.
日子一天天滑过,转眼已到了放假时间.天寒地冻,叶子太想回家去呆在火炉边打瞌睡.想起这种舒服,叶子就赶紧地往街上走：她要去弄张车票.可是大雪封山、车辆禁行.她去找一个世伯寻求帮助,得到的答案是：没办法的,你不要回去了,这种路况,不要冒险.叶子不甘心,去找一个读高中的同学,他应该也要回家吧.
其实叶子不愿意去找他,两人初中时候大吵过一次,互相看不入眼.但是那次在街上遇到的时候,他笑嘻嘻的,极力邀请叶子去他住处玩,这就该算是冰释前嫌了吧.管他的,找.叶子寻去,他一个人在,也没有一点诧异.只说,你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有辆货车明天回去,只能坐车厢,不介意嘛就一起走.叶子说,没有座位晕车了怎么办呀？他说这种天气只有这辆货车,你敢坐那就后天来.叶子想,管它呢,就这样定下了回家的行程.
叶子喜滋滋的回到学校,遇到了同乡齐.齐同学说：你买到车票了？帮我买没有？叶子突然就想逗逗他,说：买了.他要看车票,叶子说你放心好了,明天的车子,但就不给你看.叶子是有些讨厌这个同乡的,一男的,上课就照镜子,抽屉里还放着胭脂雪花膏之类的.叶子恶心这种,他偏又不知趣,总是无话找话说.早上遇到叶子还请叶子帮他买回家的车票,以为叶子的世伯会弄票.因为他去买过,可车站不售票.现在听叶子这么说,就别提那高兴了.回到宿舍马上就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其他同学说叶子怕是骗你的,客车禁行了有哪里有车跑.他不管,说叶子不会骗他.冬天天黑得早,吃了晚饭,他还拉着同宿舍的人跑到球场去打雪仗.叶子的室友们说,你还是别骗他了.叶子突然又想起他上课照镜子的样子,很有些恶俗,就说别管他.
可是平云来了问叶子,你明天走？叶子说,后天.平云“哦”了一声.突然说,齐的行李都打包了预备打牌到天亮呢.叶子才觉出自己的过分,就请平云带话给齐,说后天一起坐货车走,没客车.男生们都笑话齐,说他好幼稚,一厢情愿的相信叶子,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着,大家看他被雪团弄得水渣渣的样子,一个劲地奚落他.齐明显伤心了,解开行李包蒙头就睡.第二天见到叶子也不说话,叶子说开玩笑的别气了.半天他才吭出一句：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叶子说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嘛,值得这样信不信的吗？况且也没骗你,只是时间问题嘛.这应该算是叶子做的最过分的一个恶作剧吧.
雪后,北风虽然还猛起劲的吹,但毕竟放晴了些.雪开始融化,大地快要裸露出它本来的颜色了.叶子和齐一起去赶车,齐不说话,叶子说你无聊小心眼,都生了一天气了,还绷着脸.齐看了她一眼,脚步慢了下来,落在了叶子的后面.背阴处的积雪在二人的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像初学练琴的人拉的二胡声.
叶子听到后面有人谈话,转过头,正好碰见平云望过来的眼光.平云笑笑说,来送送你们,听说你晕车厉害,真的吗？叶子不理他,一个人向前走着.齐和平云住同一个宿舍,关系还不错,经常一起吃饭一起开玩笑.叶子以为他来送齐还顺便打趣自己,没劲.三人一路走着,找到了大货车.同学早望见她了,大声说：叶子,快上来.平云怔住了,没再往前.车上人挺多,大都是放了寒假要回家的人,都背着一个大包,可是太挤了,大家又都把包放在脚下,腾出些位置,互相挤着,拉着蓬杆一路向前.
8
对叶子来说,懒散温暖的寒假很快就过完了.开学在即,叶子有些不想离开家.妈妈说再舒服的家也只是一个港湾,你必须得向前.儿时的小伙伴卉卉来跟叶子说,要和她一起去县城玩玩,有吃有住,方便.叶子说有啥好玩的,到处冷冰冰的,灰不溜秋的,城里人说话也难听.叶子想起那次和好友去理发店的事情.本来说好两人都要剪成短发的,可当叶子看着好友那难看的发型时就说不理了,理发师傅说,说好两人的啊,不过才五元钱啊,你拿不出来吗？你那长尾巴才难看,不理,老婆婆家都找不到的.卉卉说我又不理发,话再难听我也听不到.
到得城里,叶子带卉卉去逛街.卉卉看什么东西都好都稀奇,特别是正流行的短夹克,她可没少问少摸,不管颜色不管质量不管价钱,问了摸了,有时候还试穿了,就是没买一件,这可招来不少白眼.有的摊主说：买得起不！有的摊主还说：你三坨牛屎高一个,嫑来了.叶子说叫你别来你要来,跟你说了这些人说话难听你也不管.卉卉说管它的,又兴冲冲地拉着叶子去了百货大楼.百货大楼真的大,两层,下层买些锅碗瓢盆洗衣机电视机,卉卉两眼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奔二楼.各式软糖和果冻、各款上衣毛衣和裤子、花色不同厚薄不一的袜子和锁针,还有皮鞋、布鞋等等,琳琅满目,五颜六色.卉卉喜滋滋地说应接不暇啊.叶子说你不看衣服裤子不看吃的看点小东西算了.来到卖内衣的专柜,叶子和卉卉都盯着白色的文胸不说话.这个和自己身上的一块布匹做的不一样,有电脑绣花还双层呢,主要是它多么像一个小碗碗呀.叶子说,买.二人一人一个,喜滋滋地回到学校.
卉卉说真好,逛街累了还有人做饭吃,二人打了饭在乒乓桌边吃着聊着.阳光照着,挺好.满校园的人都高兴得很,追逐打闹,大声说笑.阳光下的生活如果就只有一碗饭,一切就都变得简单起来,愉快是那样的真实而刺眼.叶子想起“形而上”这个词,觉得是那样的飘渺却又触手可及.所有的课程里,叶子感觉政治就像是在构筑一个广场一个社会,那是与众不同的,要么在饭碗上改变要么在思想上改变.叶子不喜欢自己现在这种茫然无知的样子.
卉卉说,叶子,你像个呆子一样,你发现没有,吃饭的时候,总有个人盯着你看,像是要走过来又没有.叶子说你尽管瞎扯.卉卉说着就睡过去了.第二天,卉卉还在睡,叶子就已经去上课了.平云说,借你的书来看,反正你不听讲也不做作业.叶子头也不抬只看《一剪梅》,说拿去.
放学了,叶子抱着一叠书回到宿舍.卉卉说,你看你读的这个书,也不理抻展.说着就动手码书.卉卉根据书的大小厚薄一本一本地堆叠着,还细心的理顺翘起来的页角.她干得很认真,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宝贝东西一样.叶子也不管她.突然卉卉说,叶子,你看这个.原来是一张纸条.卉卉说,这个人好有趣,像个老头.叶子接过书中夹着的这张纸笺,是平云写的,像是情书却又显得本分,像个需要肯定的孩子一样.只见其话语,言辞切切、诚恳本分、眼前将来,短短几句话,好像就规划了一生.卉卉说,这是不是我看到的那个人？叶子说谁晓得你看到哪个.别这样嘛,叶子,你看人家说的这个话,怕不是开玩笑的,也不是想谈个三两天就抽缩脚的人,可以考虑哦.
平云约叶子周末见面,现在才周三,倒不像有些人那样要约就约在当天.这给了叶子很充分的思考的时间.卉卉也回去了.叶子把那些话反复琢磨,很平实的话倒被叶子剖出了真心.但这两天,叶子见到平云,还跟没事儿一样,一点表示也没有.周五,平云又跟叶子借书,又纸笺询问见与不见,不见的话他就要回家了.叶子浅笑着自语,你回就回吧,至于这样脆弱吗,还要躲回家去疗伤！
伤是没有的,顶多不过是一份尴尬而已.哪知道周六,叶子正和同学们在宿舍里玩纸牌,平云就来了,坐在叶子身边指点着出牌,还说哪个跟你做对家就哪个倒霉.叶子的本来就不好,干脆说你来,就把牌递给了平云.平云也不客气,和大家一起玩到了下午,家也不回了.吃饭时候,他说,叶子,你呆着,我帮你打饭.惊得大家直愣眼,打趣着说,你俩,啥时候开始的呀？晚上,大家一起去看电影,嘻嘻哈哈的,都很开心,但是叶子却不怎么和平云说话,更是不提有关纸条的内容.平云悄悄对叶子说：真没见过你这种人,你就端着吧.叶子说,谁叫你不借武侠书给我的呢？平云一本正经地说男女有别呀,你不知道吗,书也是有性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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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和平云恋爱了,谁也不觉得奇怪,反倒很高兴的样子.也是,同宿舍的女孩子,就叶子年龄小一些.自此,每个人都觉得本宿舍已经完成了一个大任务似的,一副从现在起就可以甩膀子走入新纪元的样子.
原先,叶子十分讨厌她们,大晚上了在被窝里嘀嘀咕咕的说男朋友的琐事,还不关灯,整宿整宿的为男朋友织毛衣.那些小声音多么像偷食的小老鼠在咂粮,窸窣窸窣.叶子想起家里,老鼠极多,它们从楼下窜到楼上,从壁柜那里出来,又刷的一下钻到沙发角落里.
有天,太阳毒辣的烤着大地,叶子一个人在家,在沙发上小憩,突然觉得沙发座的靠背架子里像开联欢会,愉快的吱吱声响个不停.她赶忙起身,关好其它的房门,还把门缝脚跟也塞得严严实实的,再打开进屋的门,她要收拾这些糟糕的老鼠.她拿着小棍,一个沙发一个沙发的搬开、抖动,不断有些小老鼠滑落出来.它们粉红粉红的身体,毛都没有,不会跑,就在光地板上唧唧地叫,还不断蠕动,恶心急了.但一定有个大的,要不然,它们会这么欢？一路搜打下去,突然就跑出一只毛色发亮的黄灰色老鼠来,吓死人了.它定定地看着叶子,一副死不相让的神情.叶子害怕得要命.幸好屋角有根长竹竿.赶快拿来,敲出一声一声的脆响,自己也作出死不相让的样子,把他往门口赶.那家伙一下子跑出门去,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叶子.还敢看！叶子又挥动竹竿,那家伙跑下楼梯,却又回头看.叶子是说不出的害怕,真怕它又回来,要么壮大队伍,要么复仇,说不定这是鼠精呢.又是一阵追赶,老鼠真的是跑跑停停,回头望时候的那双大眼睛里有勇敢和祈求,却从没有害怕.叶子像是追赶一个人,于无声处交流,自己眼里已然没有憎恨,只是希望两不相干才好,竟然跑出一里多路,看着它钻进公路边的水沟里,叶子才带着心悸回家收拾残局.这样奇特的老鼠,真的害得叶子吃喝不香还几天呢.
叶子也选了毛线,开始学着为平云织毛衣.起针、大小、花形、长短、领样……一样一样做下来,都有人细心指点.只是左手食指被刺破了,好疼.看着她们溜滑灵巧的手指,不断蹭长的衣物,叶子明白,这就是熟能生巧,用胶布裹起手指头,继续.也会和她们一起挑灯夜战.夜晚里,那不时迸出的笑话、毛衣针叮叮作响的声音,心里面盛装的爱意,令时光也柔软起来.大家并不觉得瞌睡,几个笑话一过,天就亮了.
满宿舍的女生都在恋爱,宿舍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今天这个的男朋友来,明天那个的男朋友来,有时候,突然就好几个不约而同的到来,宿舍不光热闹也显得很拥挤了,也没有谁提议大家一起到野外去走走.他们就只窝在宿舍里打牌、吹牛、开玩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帮口,打牌的时候要做对家,吹牛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弥补,开玩笑就更好玩了,东拉西扯乱点鸳鸯,有些人还故一横生醋意.到吃饭的时候,又分开了,各过各的小生活.一般都是女孩子呆在宿舍里,*学去买饭.恋爱着的两人碗里有肉、有清爽的小菜、有带颜色的素炒.小女生接过碗的瞬间,心里各种小波澜,幸福的要死,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情形.
其实,叶子不喜欢呆在宿舍里.平云就和她到处游玩,学校周边的小山包也差不多跑遍了.他们常常在松树林里,叶子用小刀割树干,看它流汁,一点一点地渗出,聚成圆形,胶在一起,不动了,就挂在树上,阳光照过来,亮晶晶的.有时候,叶子想钻进去,随时光一起凝在此刻.她常常不说话,东走走西走走,摸摸这棵树,看看地上的松针.去远了,平云会喊一声.松林里只两语：一问一答,安然静好.
他们走累了,叶子就躺在地上看蓝天白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这时候平云就坐下来看书.等叶子醒来的,他差不多就把功课都复习得差不多了.他会考问叶子一些知识点,缝到叶子懂的地方他就说：还不算笨嘛.一旦真有不清楚的地方,平云就耐心地讲解.说到数理公式,就是叶子最头疼的事情了,她总是记不住,很多时候都模模糊糊的.叶子就说,你别那么担心好不好,那不就是多做点练习就能搞定的事情吗.你想想,死记硬背哪有实践经验实在呢.平云也就不说什么了.叶子好像从来不关心学习成绩要不要往前靠的事情,她觉得只要能及格就行,然并卵,及格又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只要上课稍微认真点,课后稍微巩固一下.至于学习,叶子永远都是一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样子.
10
他们花很多的时间看电影,压马路,谈奇闻怪事,聊一些不着边际的畅想.校园里的恋爱真的是无忧无虑呀,不操心柴米油盐,不操心人情世故.但是,当你恋爱的消息不胫而走的时候,就有人抱着一颗忧虑的心来找你了.这几天,班主任老师总是意味深长的盯着叶子看,然后笑笑,不说话就走了.这不明究里的、欲言又止的笑,让叶子有些尴尬,想问呢,又不知从何问起.后来干脆就懒得想了,只抱着一个态度,管它啥事,老师迟早会说的吧.
周末,天气晴好,空气中弥漫着闲散的味道.叶子往窗外望去,那几棵桃树李树都挂满了青青的果子,树梢上有些小桃的尖尖上开始有了一抹胭红,似能看清小桃身上的茸毛,也还能看见青李子上的白霜.叶子想起同学们说的去年偷桃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那真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只可惜自己错过了.
话说去年,那不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月亮的清辉洒满了整个校园,风儿轻轻的吹走白日的炎热.平云和同学们就在球场上闲聊、跑步、开玩笑,大家兴致勃勃的,深夜里还了无睡意,意气也正被撩拨的十分的恰当.也不知谁说起了校园外的几棵果树,果子正是时候.于是他们就而去,管它青红,一股脑儿摘了许多,用衣服包着,回到球场上啃吃,真是不亦乐乎.
叶子想,要是自己跟了去,要是他们那晚惊动了主人,大家弄得个落荒而逃,就是另外一番乐趣了.叶子很想看看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露出尴尬的样子.恰好平云这时候来找她,要一起上街去走走.叶子问他今年还要去偷桃不,如果的话就一定要通知她,让她在窗台上看着也算是一种参与,平云笑说,这能算偷吗,也不就是一时兴起罢了,话说孔乙己先生的偷书也只是窃书,何况我等也是书生.
其实,逛街也就只能算逛街,没什么可买的,逛逛就回来了.恋人间只在乎在一起的经过.走累了,平云掏出手巾来铺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给叶子坐下,接着问：你知道丈夫是什么意思吗？叶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只用一双眼望着平云.平云说,别想多了,你知道“夫”是指男子吧,那一丈之内的男人就是丈夫呀.叶子说你好无聊,就只会欺负人.平云又说那你还真是说反了,是你欺负我.叶子知道平云又用那个大家都知道的谐音来玩笑了.
二人就这样有一句无一句聊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班主任老师就到了他们面前,仍就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师笑着说,叶子,这么热的天,你两还能遇上,真是巧啊.叶子心里嘀咕着：跟你遇见才叫巧呢.老师拎着好几大袋菜,叶子走上前去帮老师提着.到了宿舍门口,平云自己回去了.叶子就一直给老师送到他家里.师母正在做饭,看到叶子就说：好久没来了啊,叶子,昨天你爸都才来过呢.叶子说不可能,我爸咋个没有找我呢,骗我的吧.又看着他们都是一副笃定的样子,似乎又有点相信了,但总觉得疑惑.老师说：是我要他来的,谈谈你的事情.这时候,老师坐在太师椅里,给叶子一种虽说休息但总有操不完的心的那种感觉.这种样子,叶子见多了,每当爸爸要给她上思想课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状态.
听说你和平云谈恋爱！ 老师用那假装的轻松语气问.接着说,这么小的孩子,该好好读书的.你们眼看着就要毕业了,到时候都分到不同的乡镇,你们本来就是东西两半县的人,分工时候都忘往各自的方向去,那时候天各一方,交通也不方便.也都有自己的工作,现实吗？现在胡闹些什么呢！老师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叶子听得不耐烦起来,站起来说我帮师母做饭去.不要你帮,你坐好听着.昨天你爸爸来,为什么没去找你,自己也不用脑袋想想！他都被你震懵了,你现在年龄还小,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不说,更怕你没有一点辨别的能力.我就要说说你的了,可是我又只是听说没有证据,这下好了,今天亲眼看着你俩在一起,看你还怎么说.叶子心想,你本来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呀.哎,谁让老师和老爸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呢,就让他行使一下老师和叔叔的双重身份吧,管它谈什么都听着就是了,怎么做,难道他们还管得了？
叶子一阵一阵的嘀咕着,表面却显得很谦顺.老师的语气也渐渐平和了下来,哄着叶子说,你爸叫我转告你,如果真的是谈恋爱呢,趁早吹了,好好的跟平云说,不要闹得太僵.他过几天再来看你.听着这意味深长的“看你”二字,叶子方才觉得自己是惹不起老爸的,还不晓得他有什么花样等着自己呢.叶子怀着忐忑的心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就一如往常.恋爱着的时光真的是过得很快,可是分别的时间也在悄悄来临.大家都谈论着可能会分配到哪,最期望的就是回到自己的家乡.叶子想着,要是能和平云分到一块儿就好了,省得担心这样担心那样的.记得平云曾说,毕业后,他们要有一个小院,养鸡.平云喜欢看鸡觅食的样子,小嘴在地上辛勤地啄着,“克托克托”的声音会给宁静的小院带来惊雷般的响动,像心脏在跳动,生命在那一刻显得安然静好.要是有树荫给累了的小鸡乘凉避雨,就更完美了.那时候,叶子身体不好,常吃药,平云就说还可以用鸡汤来补身体呢……
自上次老师跟叶子说了那些话以后,爸爸好久都没来看叶子.叶子想是该回去看看了,顺便探探父母的意见.回到家里,妈妈说,你爸上次回来就病了,输了几天液才好转过来.叶子不说话,心底明白是自己让爸爸担心了.但又总觉得不会这么严重吧,不就是谈个恋爱吗？谁的青春年少还不是这样过的呢,这样正常的事情他们偏要思前想后,真正是杞人忧天呢.爸爸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看到叶子时一副吃惊的样子,说：你咋个就回来了,明天还要回去,坐车不累吗？
天刚亮,妈妈就喊醒了叶子,说爸爸要送她回学校.送就送呗,不就是希望她能少一点和平云在一起的时间吗？在车上父女俩一句话也不说,爸爸板着一张脸,眼睛望着车窗外.叶子困了,靠着他的手臂昏昏沉沉的睡着,一颗脑袋随着车子的奔波起伏摇去晃来的.爸爸默默她的头发,把身子坐正了,又把叶子的头搬扶起来,稳实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尽量保持好姿势,让叶子睡得十分的踏实.看着叶子,也还总觉得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可是一想到她已经恋爱一事,心底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恐慌.这就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分配名单出来了,好多同学的都是自已的意愿所在,可是叶子和平云都没能如愿,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老师说那个地方要去的人太多了,学校进行了调节.调节也就调节吧,怎么会两个都被调节开了呢.平云说别想了,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只是以后要见面真的好难.叶子看着旁边的树,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这场爱情,像一场毛毛雨,在空中无声无息地飘着飘着,雨丝一点一点的聚集在树叶上,还没达到叶片不能承受的地步,忽然一阵风来,叶儿摇晃着雨珠就滑落在地了,捡都捡不起来了.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底的泪水就开成了一朵花,如云般飞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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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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