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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硕士论文 原创主题:一万两千公里短篇小说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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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

——泰戈尔

一开始,姚瑾并没有打算去纽约.

美国有什么好?也没见美国的月亮就比中国的圆.再说了,一帮只知道吃汉堡炸鸡的家伙,哪里懂串串火锅糖油粑粑的美好.

但她是收到了美国移民局打来的电话,通知她她的母亲王玉月女士在皇后区的医院已经病危,找了律师宣布了她的遗嘱,将她作为了自己的唯一继承人,并给她申请了绿卡.

姚瑾本打算一口拒绝,但电话那头的官员好像也是华裔,见姚瑾英文并不利索,便换了一口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劝她还是来一下美国,毕竟老人家都快要死了.

在此之前,姚瑾刚刚从专科大学毕业,并且持续失业有半年之久,在校期间谈的男朋友,见势不妙,一脚就踹了她.屋漏偏逢连夜雨,养大她的外婆这时也得了重病,抢救无效,直接咽了气.她卖掉外婆乡下的老房子,办完丧事,手里早就所剩无几.前路漫漫,她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再一次接到移民官电话后,姚瑾小心翼翼问,“我没有什么钱,签证还有飞机票的钱……”

对方明显一愣,但反应很快,说道,“你母亲王玉月会给你解决一切来美问题,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就让王女士的律师联系姚小姐你吧.”签证迅速下来的第二天,姚瑾就坐上了北京飞向纽约的班机.

从老家坐汽车到成都,再从成都坐高铁到北京,稍微休息了一晚,在飞机上度过漫长的十个小时,姚瑾被彬彬有礼的空姐叫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到达了纽约的上空,这里是她母亲王玉月的理想之地,也是她姚瑾,从小到大,最痛恨的地方.

因为这里,王玉月抛弃了她,从此,再也没有返回中国.小时候,她很想见到她,当面问问她,还配不配做一个妈妈,还记不记得她还有个女儿,还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心狠.但是现在……

她下意识从窗户边往下看去,此时正是黄昏时分,飞机往下降落,她从白云之间,和自由女神越来越近,乃至看到了一条车辆绵延的大桥,暮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染得一片金黄,不知为何,姚瑾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她闭上了眼睛,眉头皱成了一个死疙瘩,用力喘了几口气,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不过是抛弃自己的女人.

她,才不怕.

但下了飞机后,姚瑾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如同冬日残留的余雪,被春风一拂,瞬间融化随江河,她面前是一个黑人的边检,问她,“第一次来美国?”

“是,”姚瑾说.

“访美的原因是什么?”

姚瑾勉勉强强听懂了对方说的英文的意思,她磕磕绊绊回答他,“我妈妈,是美国人,快死了.”

黑人本来低着头,听到她这么说,抬头冲她笑了笑,说:“上帝保佑你.”就把护照还给了她,姚瑾犹犹豫豫也挤出个笑容,紧紧握着自己的护照,只觉得自己*发软,身边的人流有一个旅游团,基本都是中老年国人来美国旅游的,她跟着人流走,只觉得人越来越少,等到她拿了行李后,身边已经没几个中国人了.

真的是在外国了啊.

环顾四周,什么面孔的外国人都有,指示牌上满满的英文也在提示姚瑾,她已经不在中国了,这里是她从前完全没接触过的世界.

幸好电话在这时响起,是王玉月的律师指派的人来接她了,姚瑾赶紧接了电话,按照对方的指使,一路走出了机场,外面有一个高个的华人男子靠在一辆破破烂烂的车边上,目光落在姚瑾身上后,便冲她招了招手,露出一嘴大白牙,“是王阿姨的女儿吧,我是来接你的,你叫我Mark哥吧.”

说话的人中文并不流利,还带着浓浓的广东音,姚瑾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人的声音很是耳熟,她的行李被Mark放到了后车厢,自己便问Mark,“你有中文名字吗?”

“有是有,”Mark挠了挠自己的小平头,说,“不过叫Mark多亲切是不是,我的朋友都是叫我Mark的.”

他长得五大三粗的,胳膊上还有着一个虎头的刺青,看在姚瑾眼中,心尖儿都在发颤.

王玉月女士身边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Mark看姚瑾畏畏缩缩,以为她是第一次出国不适应,帮姚瑾拉开副驾驶门,看她坐好以后,自己就回了驾驶位,三两下就将车开上了公路,为了怕姚瑾尴尬,他专门开了车载电台,放音乐出来给姚瑾听.

重金属的音乐瞬间充满了整个汽车内部,吓了姚瑾一跳,她心想,这个人不会是混黑社会的吧,这想法让她坐的格外端正,那边Mark没话找话和姚瑾聊天,“听王阿姨提过你好多次了,你长得和王阿姨挺像的.”

姚瑾呵呵一笑,说:“是吗?我对她的印象还在我五岁时候.”

“为什么啊,”Mark大大咧咧说.

“后来她就没回国过,”姚瑾说,“我是我外婆养大的.”

“原来是这样,”Mark说,“我听说王阿姨之前是黑在美国的,这两年才好不容易拿到绿卡,她也是没办法吧.”他用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侧过身打开姚瑾前方的空间,摸出一瓶水递给姚瑾,“喝点水?”

姚瑾颤颤巍巍接过水,自己用力打开后喝了一口,之后就把矿泉水水瓶紧紧握在了手里.这个刺青的男人到底和王玉月是什么关系?好像和她非常熟悉,对了,他说话的声音,自己好像听过.

姚瑾心里一紧,侧过头紧紧盯着Mark,说:“你是不是那个打电话给我的移民官?”

Mark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她明显感觉到汽车的油门加速了,这变相地肯定了她的判断.

“你就是那个移民官吧?”姚瑾肯定地说,“王玉月哄我来美国,到底是为什么?不会她肾坏了,想要换了吧?”她不无讽刺地说.

Mark重重将方向盘一打,拐弯上了一条小路,他没有去看姚瑾,嘴里淡淡说:“你就这么想自己亲生的妈妈?”

“一个从小抛弃了我的人,就算是亲生的,又能保证什么?”

“你妈的确快死了,”Mark说,“信不信随便你,你要是不放心,找中国大使馆就是了.临死前见她一面,不过分吧?

姚瑾没有再说话,天色慢慢变黑,道路两旁的路灯渐次亮起,明的光照进汽车里,她将自己的脸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到自己到底是什么表情.

Mark开车十分娴熟,一会儿车开进了皇后区的唐人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招牌林立,有做房地产的,有卖海鲜干货的,至于形形色色的中餐馆,更是遍地都是,这让姚瑾有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车最后停在了一处破破烂烂的小巷口,离得几百米,姚瑾已经看到小巷里那家饭店的招牌:成都小吃.

这……是她妈妈开的吧?

“到了,”Mark招呼她,“这边是老房子,下面一楼是饭店,上面是王阿姨住的地方,她现在在医院,房间是空的,你的行李就放上面吧.”姚瑾吸了口气,慢慢从车上走下来.

空气里有一股不好闻的气息,混合着中餐特有的油烟味,还有不远处垃圾的味道,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腐败味,道路狭小,路也是坑坑洼洼的,这地方,连成都都不如,这就是王玉月一心一意要待的美国吗?

一种不甘和被欺骗的感觉迅速占据了姚瑾的心头,让她想冷笑出声.太可笑了,这真的太可笑了.

Mark将姚瑾的行李拎进二楼的客厅,又给她留了几百美元的和房子钥匙,并嘱咐她第二天早上九点他会来接她去圣玛丽医院见王玉月,之后毫不犹豫就开车走了,显然并不想和姚瑾多聊.

姚瑾也不介意,她心里总有点害怕Mark,这男人虽然长着一张中国人的脸,但那黄皮肤的里面,应该全都是白色的,他俩根本就聊不到一块去.

她站在窗台边,透过窗帘漏出的一点缝隙,往下看去,Mark驾驶着那辆破车轰鸣而去,汽车屁股冒出了一阵黑烟,慢慢消失在了远方.

姚瑾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口,这才下意识打量自己“妈妈”的这个“家”.

客厅并不大,放着一台海尔电视,电视对面的沙发上套着棉布做的外套,玻璃茶几的中间压着照片,她走近去看,是她的照片,从刚出生的时候,到她最近大学毕业时的样子,想来,是外婆寄给王玉月的.

这层楼还有两个房间,姚瑾推开了去看,一个应该是王玉月的衣帽间,满满当当的都是她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她对王玉月的审美不能苟同,看了几眼,就去了另一个房间,这是王玉月的睡房,一张木制床上面铺着崭新的床单和被子,四件套上面印着可笑的hello Kitty.

许是时差导致的昼夜颠倒,又或者是她在飞机上睡得太久,姚瑾并不困,反而感到有些饿,她顺着二楼的楼梯下到一楼,打开一扇门,借着手机的光找到一楼电器的开关,开了灯.

耸了耸鼻子,姚瑾闻到了豆瓣酱和辣椒油的味道,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四川,回到了自己那个家里.

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外婆已经死了,自己那个家,也被她卖了,事实上,她除了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姚瑾有意识地忽略了一楼的大堂,找进了厨房,从角落里的冰箱里,找到几个蛋和一盆剩饭,她开了火,麻利地给自己炒了一碗蛋炒饭,洗好锅后,她端着自己的晚餐,毫不留恋地回了二楼.

做饭这件事,是外婆手把手教的,在姚瑾的记忆里,王玉月带着她住在外婆家那段时间是她最温暖的回忆,可惜太短,她很快就把自己这个拖油瓶扔给了外婆,自己一个人跑去了美国,再也没有回来.

外婆的身体不好,抚养她到十岁时候就开始卧床不起,从那天起,她一下就学会了怎么做饭,仿佛这之前几年看过的外婆下厨,瞬间融会贯通了起来.

可惜无论她多么努力,外婆还是走了.

姚瑾坐在沙发上,鼻头发酸,喉咙里满满都是眼泪,咸得发苦,她一口接一口吃完了自己在美国的第一顿饭,擦了擦眼泪,拿起手机准备看一会儿言情小说,不料钱明这时给她打了电话进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钱明是姚瑾的大专同学,人是成都本地人,个子虽然不算太高,但皮肤白,眼睛大,长得很是帅气,读书时候,学校里不少女同学都很喜欢他,也不知是为什么,他偏偏看上了姚瑾,大一就追在姚瑾屁股后面不放,不是给她送早饭,就是给她提开水,姚瑾十八年的人生里,除了自己外婆外,就再也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她很快就扛不住钱明的攻势,和他谈起了恋爱.

这段塔里的恋爱甜蜜了好几年,一直到两人毕业时彻底的破裂.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姚瑾晃了晃神,再看手机,发现钱明给自己打了几个电话,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接,钱明的新电话又打过来,她抖着手,终于还是接了.

“喂.”

“喂,小瑾,你好不好?”是钱明的声音.

“哪有不好?”姚瑾笑着说,眼睛里的眼泪却像小虫一样慢慢流出来,“你妈不是说我们不要联系了吗,怎么打电话给我?”

“听说你妈妈生病了,你是不是过去照顾她了?”钱明说,“你别太操劳,别累着自己,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就和我说,我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姚瑾顺口说道,心里却有点不太舒服,钱明从哪里知道自己妈妈这些事情的?她明明从来没说过……

“我英文还不错,还学了点武术,怎么也能护着你,”钱明的语气有点微妙的殷勤,“小瑾,你一个人在美国,我实在不放心,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不需要,”姚瑾打断了他,“我姚瑾再下贱,也不需要一个前男友来帮我.”她顿了顿,又说,“钱明,你怎么知道我在美国的?”

“我,我听同学说的,”钱明懦懦地说,很快语气变得坚定,“小瑾,你是在怪我吗,那毕竟是我妈妈,她对你有些误会,但时间长了,她肯定会理解我们的,你给我多点时间.”

“不用了,”姚瑾莫名有些头疼,她很是冷淡,“钱明,我们分手也有半年了,我觉得,我们不联系,也是好事,你不用再打电话给我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挂掉了钱明的电话,对方锲而不舍又连续打过来,都被姚瑾按断了,片刻,他发来一条微信.

“小瑾,你是不原谅我了吗?”

原谅啊……有爱才有原谅,没有爱,只不过是陌生人啊.

关了灯,月光很亮,透着窗帘的缝隙,直直照进房间里,姚瑾睁着眼,在心里盘算自己第二天见王玉月到底要说什么,但她假想了无数次,总觉得不是很满意,也不知道想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她就睡着了,第二天房门大响,她只觉得眼皮就像挂上了铅球,很难抬得起来,打着哈欠坐起来,那该死的敲门声果然又响起了.

房门外是Mark喊她的声音,“姚瑾,九点钟啦,你起来了吗?姚瑾,姚瑾.”

姚瑾光着脚下地,拉开房门没好气说:“我知道了.”

“你真的没起来?”Mark很是惊讶,“昨天我们说好了的……”

“我倒时差,”姚瑾恶狠狠说.

“那你什么时候能出门?”Mark问她,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往姚瑾面前一晃,说,“我给你买了早饭,豆浆和煎饺,你满意吗?”

“给我十分钟,”姚瑾说.她用力关上房门,不信任地反锁出声,从自己的行李箱里胡乱扒出一件毛衣穿好,又套上了运动裤,在房间配套的洗手间里洗了把脸,随便抹了点面霜,就出了门.

Mark看她这番做派,心里更是不喜欢她,他自己踱回沙发处坐下没一会儿,姚瑾就收拾完毕喊他一起走,Mark问她,“不吃早饭了?”

“车上吃吧,”姚瑾说,她又补一句,“绝对不会掉你车上的.”

“我才不会那么小气,”Mark说.他在前面带路,姚瑾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下着楼,虽然是冬天,但天空格外晴朗,蓝莹莹一片,昨天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姚瑾也没细看自己住的这片到底是什么模样,上车以后她边吃煎饺边往外看,Mark车技娴熟,没两下就拐出了小巷,这个时间里,唐人街已经有了不少来来往往的人群了.

“这煎饺味道不错啊,”姚瑾吃得两腮鼓鼓的.

“那当然,”Mark很有荣誉感地说,“我们唐人街上的馆子,很多都是传了好几代,绝对物美价廉,比你国内吃的强多了.”

“哦,”姚瑾说.她并没有接Mark的话,三下两下吃完手里的煎饺后,用吸管扎破了豆浆封口,一气儿全喝得干干净净.

“你还真是心中没事,吃得就香,”Mark略带讥讽地说.

“我为什么要心中有事?”姚瑾说,“因为王玉月快死了,我就必须要死要活了?我人生前二十几年,她也就管过我五年而已,她自己的亲妈,还是我送的终呢.别人可以说我对不起他们外人,就王玉月她没资格说.”

她偏过头,恶狠狠看着Mark,“你也没资格.”

Mark被她这么一呛,有点意外,张了张嘴,最后决定好男不和女斗,他将车开上主要干道,摸了摸鼻子说:“我们要去的医院大概还有一个小时距离.”

姚瑾嗯了一声,目光仍然停留在窗外,形形色色的白人黑人有色人种构成的街道,川流不息的出租车,还有远处的LED大屏幕上,滚动着的竞选广告,都在提醒着她,你的的确确,来到了异国他乡.

一丝惆怅像窗外的冷风一样,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摸出手机,插上耳机,调出自己下载的歌曲,随机播放起来,是莫文蔚的《外面的世界》,在这寒风之中,倒是格外应景.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Mark用食指敲了敲闭上眼的姚瑾,说:“把窗户关上吧,今天纽约要下雪,很冷的.”

姚瑾这才睁开眼,一点一点摇上了窗户.车里的暖气很热,热风很快将车窗染上了一层白雾,她不去看外面了,只是听着音乐闭目养神,没多久,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大概是夜有所思,所以这日也有梦了.在这摇摇晃晃的二手车里,姚瑾难得一见的梦回五岁时候的场景,那本是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的过去.

那天天气不好,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她本来是在睡午觉,却打了个冷战,一下就醒了.嘴里口渴,她翻身下了地,套上布鞋往外走,准备去厨房找点水喝.木头做的老房子,并不怎么隔音,她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外婆和妈妈说话的声音.

“真的要走?小瑾留家里你真放心?”

“不走不行啊妈妈,我再不走,我和小瑾会活不下去的.”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隐约传来抽泣声,像是心头被人牵上了绳子,一扯一扯的,拉得人疼,姚瑾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血全部涌上了脑门,无来由生出害怕来,像被几座大山压在了头顶,她跌跌撞撞,*发虚,还是跑进了外婆的房间,张开嘴,眼泪就流进了嘴里,又哭又涩,好半天哭出声,嚎啕大哭道,“妈,妈,你不要我了,妈,你别走,别不要我.”

那年的王玉月还很年轻,她没想到本来午睡的女儿听到了自己的悄悄话,面露尴尬,哄着姚瑾说:“你听错了,妈没有不要你.”

“真的?”姚瑾眼睛一亮,只是手里拉着王玉月的衣襟不放,“我不要妈妈走.”

“好好好,我不走,我不会不要小瑾的,”王玉月擦着她的脸,“哭得花猫一样.”

姚瑾好半天才抽抽噎噎停了哭声,喝了满满一大杯水后,睡意袭来,她躺在王玉月的怀里渐渐睡着.

醒过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自己妈妈了.

天黑了,她坐在自己家老房子门口,一直等一直等,但王玉月再也没有出现了.

真是天真啊.

自己当初竟然会相信她.

睡梦里,她就像个电影的旁观者一样,看着那往事一幕一幕闪回,一口气憋在心口,她喊道,“她要走,让她走就是了.”

“醒醒,醒醒,”有人在摇自己的肩膀,耳边传来Mark的大嗓门,“姚瑾,到地啦.”

姚瑾慢慢睁开眼,阳光刺眼,她找回了自己的记忆,突然问道,“现在几点了?”

“十点钟啦,”Mark说,“你倒是睡得香.”

他有点嫌弃地看着姚瑾木愣愣的脸,上面满是泪水,他低下头,找到抽纸抽了几张扔到姚瑾手里,凶巴巴说:“你梦到什么了啊,哭得一脸水.”

姚瑾摸了摸脸,心里怪自己不争气,用纸巾擦干净脸,轻描淡写说:“梦到僵尸追啊.”

“你这样的人,僵尸还敢追你?你追僵尸吧?”Mark说.他手里没歇,将车停好后,自己就拉开车门跳下来,眯着眼睛看姚瑾,“下来啦,这里就是王阿姨住的地方了.”

下车以后姚瑾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在郊区,建筑稀稀疏疏的,到处都是树木,下过雨后,显得愈发绿了,正前方有一座小白楼,Mark指着说:“你跟着我一起走,王阿姨住这里,305.”

“这看着怎么不大像医院?”姚瑾说.

“你看出来了?”Mark说,“这里算疗养院更多吧,半治疗半疗养,癌症患者住的多,基本都是治不好了,就当最后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吧.”

“王玉月她……”姚瑾说,“得了什么癌症?”

Mark深深看了她一眼,姚瑾脸上满是坚持,他也不说她了,只是说:“她渐冻症晚期,没几天好活,就等着见你最后几眼了.”

他转过身,声音留在背后,听着硬梆梆的,“你跟着我走吧.”

姚瑾心知肚明自己直呼王玉月的名字,让Mark不大高兴,不过,他又不是自己什么人,管他怎么想,他也没资格来管自己做什么.她抿了抿嘴,跟在Mark的身后,两人沉默地进了电梯,到三楼后,走了几步,绕过一个走廊,姚瑾已经看到一扇明的门,上面挂着305的牌子,Mark敲过门后,和里面走出来的黑人护士聊了几句,两人语速太快,姚瑾并不能听懂全部的意思,模模糊糊的意思就是病人现在是醒着的,你们可以进来了,她看Mark先进了房间,果然回头看她,“进来吧.”

姚瑾的心跳在这瞬间加快了许多,手心里满满都是汗,又粘又腻,她握紧了拳头,贴在自己的运动裤旁边,僵硬地走进来,窗帘被Mark在这时大力拉动到了两边,阳光随即倾斜进了房间里,能看见窗户边还露出一棵大树的模样.

房间并不大,除了病床和床头柜,也就几把椅子,还有个电视,姚瑾的目光落在了病床上,是淡绿色的床单和被子,上面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女人,瘦脱了相,一张脸上,基本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发剪得很短,本来是躺在床上的,被Mark渐渐摇起了床的上半部,让她跟着床坐起了上半身,她看到姚瑾后,两眼顿时亮了起来,嘴唇喏喏,却说不出话来.

姚瑾看到老女人用眼睛看了看Mark,Mark就说道,“王阿姨,这是你女儿姚瑾,长得和您年轻时挺像的.”

老女人眨了眨眼睛,两颗眼泪一下就掉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你也看到了,你妈妈得了病,”Mark放柔了声音,对姚瑾说,“她临死前就想见到你.”

“所以呢,”姚瑾说.

“你总得叫她一声妈,”Mark说.

“呵呵,我为什么要叫她?”姚瑾说,“她丢下自己五岁的女儿不管不问,现在病了,要死了,就想起我这个女儿呢?我叫她?她配吗?”

Mark有些怒了,他看到身边的王玉月眼里的泪直往下落,千言万语却都说不出来,他口不择言说:“你连自己妈妈都不认,还想要她的遗产?”

“谁稀罕她王玉月的遗产,”姚瑾的眼里都要冒出火来,口气轻蔑,“我来美国,就是想看看这美国有多好,让她王玉月抛弃自己女儿和亲妈,也都要在美国呆着,我也想问问她王玉月,你这么多年,在美国过得好吗?”

她目光灼灼,紧盯着病床上的王玉月,看她痛苦地闭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整个人就昏倒在了床上.

姚瑾心里一紧,很快就对自己说,你可不能心软,你面前这个女人心硬如铁,只不过快死了,才想到你而已,她为求临死前的痛快,却把这世间的痛苦,都让你都走了一遍,你绝对不能心软,仁慈是美德,但这美德却不能给王玉月.

“你这是在做什么?”Mark又惊又气,抓紧了姚瑾的肩膀,像拖小弱鸡一样把她拖到了走廊里,“你想气死她?这是你当女儿做的事?”

姚瑾心平气和,“做我当外孙女的人,该做的事.”

姚瑾是坐出租车回来的.

被Mark抛下,让她自己回家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但美国的出租车这么难打,让她万万没想到,她在马路边等的整个人都差点化作冰雕了,才好不容易等到一辆出租车,又费尽了嘴皮子,才勉强让那个墨西哥长相的司机听懂了自己要去哪,真的听没听懂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司机在她用尽了毕生学会的英文单词后,和她说了yes.

事实上司机只给她拉到了唐人街的超市边,之后姚瑾和他说什么,他都连连摇头,伸出手找她要钱,姚瑾一口气憋在心口,用四川话骂了几句你这个龟孙,只能悻悻付了钱——这车费并不便宜,足足花掉了Mark给她的一小半美金,让她着实心痛不已.

不过到超市也不算坏事,她头一天晚上已经看过了冰箱,食物所剩无几,想来Mark现在也不会管自己的死活了,姚瑾捏着自己钱包里的那点美金,壮着胆子进了超市.

来华人超市选购的,大多数都是中国人,姚瑾的耳边充满了广东口音山东口音东北口音,这让她亲切了许多,她仔仔细细一样一样看,发现豆芽菜格外的贵,反而肉类很是便宜,那种搞特价的猪蹄什么的,竟然一磅都不到一美元.姚瑾翻了翻,感觉这猪蹄也挺新鲜了,索性买了一大堆,自己这次出国,也不是空着手来的,就怕饮食上不习惯,带了一大堆作料,现在果然都派上了用场.

最后她提着两大口袋食物,付款时候问那个纹着眉的中年妇女知不知道四川小吃怎么走,那人不冷不热看了她几眼,最后问她和王玉月是什么关系.

姚瑾虽然感觉这人莫名有些神经病,但好歹也算知道了自己怎么回家.

路上她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一路牢牢记住了具体方位,四川小吃周围也有几家饭店,现在都开了门,姚瑾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一楼饭店的门,自己从楼上拿出外婆打好的卤料包,洗干净了猪蹄,架上大锅开始卤起菜来,这一锅卤完冻上,她这一周怎么也不会饿到了.

火烧开煮了三十分钟,香味已经飘远,二楼沉闷闷的,姚瑾也不想呆,就拿着手机坐到一楼,边看小说边看着火,有人这时走进一楼大堂,用英语问她,“四川小吃又营业了?”

姚瑾抬起头,意外发现说话的人是个白人.

对方大概三十多岁,人瘦瘦的很有精神,穿了一身很得体的西装,个头很高,站在姚瑾面前,投下的阴影把她整个人罩住了,姚瑾张张嘴,发现不营业这句英文自己怎么都说不出来,心里暗恨自己读书时候英语学得太差劲,她看白人很是期待看着自己,总觉得怪怪的,连声说:“nonono.”

这是我自己的食物,她好不容易憋出了这一句.

“对,”白人说,“你不是王女士,你是谁.”

姚瑾翻了个白眼,发现亲戚这个单词自己实在不会说,只能不情不愿说:“我是她女儿.”

“那这饭店还开吗?”白人说,“我有朋友,想吃这里的菜,想得都哭了.”

姚瑾……

她实在不擅长英文,nono了半天,终于这白人不情不愿走了,让她着实松了口气.

她重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了,突然注意到这一楼的墙上,原来贴了不少照片,姚瑾多看了几眼,竟然看到了几个美国当红的明星,很是亲热地站在王玉月身上搂着她,衬得她格外地矮.

王玉月混的很不错啊.

也是,都能住疗养院的人了,怎么可能混的不好?

但外婆生病的钱,她为什么都舍不得给?

姚瑾想到这里,心里格外的不舒服,脑海里回想前外婆临终前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反复说:“小瑾啊,你不要怪你妈妈,知道吗,你妈妈她,不容易啊.”

怎么可能不怪她?

她抛弃了自己的女儿,抛弃了自己的妈妈,就因为自己快死了,就想让自己原谅她?

姚瑾有些心烦意乱,将耳机的声音调大了一些,眼里的小说却看不下一个字了,肚子适时地咕咕响起,她往手机右上方看了看,发现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看了眼自己煮的饭已经跳闸了,猪蹄炖的时间不久,勉强也就入了味,姚瑾捞出一只猪蹄切开,准备好葱姜蒜,单独找了只砂锅,炒好了猪蹄,加了土豆一起放到灶上大火先煮起来,又支起另外一口锅,切开了刚才在华人超市买的豆腐,抄了抄水,开始炒起肉沫,打算做点麻婆豆腐配饭吃.

等她两道菜都做好了,刚打开电饭锅,就听到自家门口有个人可怜巴巴说着中文,“这豆瓣酱味道太巴适了,小姑娘,能带我一起吃个中饭吗?”

姚瑾吓了一跳,再去看说话的人,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国老头,旁边还站了个人,不就是刚才那个白人吗?她皱了皱眉,说:“这里好像不做生意很久了.”

“是是是,”老头的目光往她手里的盘子里掉,“小姑娘,你一个人吃得完吗?分一点给叔叔我好不好?我给你钱.”

姚瑾本打算拒绝他,但心念一想,自己这次来美国,什么都听Mark的,手上这点美元要是花完了,难道她真的喝西北风?还是去找大使馆?反正这中午的午饭她专门多做了的,打算剩下的晚上热热吃了,既然省不了事,赚点钱也是好的.

她开口说:“你给我多少?我看看划算不划算再说.”

十分钟后,几个人把一锅饭吃的干干净净,又下了一把挂面,才算大家都吃饱了,那老头满足地摸着肚子,问姚瑾,“小姑娘,你长得和王老板很像啊.”

“我们是亲戚,”姚瑾说.

“是吗?”老头若有所思,“我听说王老板有个女儿……”他看姚瑾不接话,就笑呵呵说:“我就住这附近,以后能一起搭伙吃个饭吗?”

“出得起钱,当然可以,”姚瑾说.她摸了摸自己钱包里面的一百美元,心想这美国挣钱,是比中国要容易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头摸出一叠钞票,放在姚瑾手里,“这是一千块,就当,就当定金吧.”

等到傍晚的吃饭时间,姚瑾发现那个求搭伙的老头果然又来了,她只好煮足了米饭,做了三盘菜,两人面对面,三下五除二,吃的干干净净.放下筷子后,那老头自我介绍,“我姓秦,你就叫我秦伯吧.小姑娘,你叫什么?”

“我?我叫姚瑾,”姚瑾说.

“你那豆瓣酱,很正啊.”

“当然了,我从四川老家带过来的,是我外婆亲自做的,”姚瑾说,她有点黯然,“可惜她不在了.”

“你是四川人啊,”秦伯上上下下打量她,“你的确就是王玉月的女儿吧?”

“你是她的说客?”姚瑾警惕道.

“我是她的食客.”秦伯哈哈一笑,说.

姚瑾虽然心怀戒备,但架不住对方是老江湖,又赖在这小饭店不走,装作和她介绍这唐人街的情况,还有在美国要注意的一些常识,她心里本来就没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知道些生存之道,总没有坏处,和秦伯有一句没一句聊起来,没几个小时,自己那点底子就被人家捞得干干净净,连被钱明父母嫌弃她是个孤女,因此让儿子甩了她这种丢脸的事情都说了.

人的心理也很奇怪,这种感情上的纠纷,不说出来,总觉得千难万难,实在难以启齿,格外的丢脸,但真的说出来了,反而觉得心口上松了一大口气,回想从前,只觉得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虽然还有些想不通,但姚瑾的心结,反而好了许多.

她知道自己被秦伯套了话,但看对方也没什么恶意,两人既然聊得来,她索性就问他,“对了秦伯,我那前男友,甩我的时候说是自己的感情已经给了别人,只能对不起我,我们本来半年没联系了,昨天他莫名其妙给我打了电话,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关心我,说要来美国陪我,你说他什么意思?”

“你来美国和谁说了?”秦伯说.

“和我几个走得近的朋友说了一嘴,”姚瑾若有所思,看到秦伯脸上似笑非笑,大吃一惊,“你意思是说,我朋友告诉他的?”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秦伯说,“你也说了,在国内你和你外婆过的苦哈哈,他那小子长得好,家里也是小康人家,为什么死追你以后又一下甩了你,八成就是图你妈这点家底吧.”

姚瑾张张了嘴,想反驳他,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自己的初恋,风花雪月了好几年,没想到却是这种模样,一时之间,让她格外的心灰意冷起来.

她脸色灰败,说:“是啊,不然他为什么要喜欢我呢,连我自己亲妈都不要我,又凭什么要他一个外人对我好?”

她苦笑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这么久都看不清,本应该在钱明重新联系自己后就应该想明白的,自己偏偏还要心存侥幸,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的苦命,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人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好了吗?为何老天爷要这样对她,从小到大,她姚瑾一直拼命努力,努力读书,最后还是考不上大学,只能读一个专科,努力对身边的人刻意示好,最后自己的隐私也是身边朋友泄露的,连谈个恋爱,也只是被人当做了继承遗产的工具了啊.

姚瑾默默坐在椅子上良久,好半天叹了口气,对秦伯说:“水凉了,我给你加点吧.”

她一路冲进厨房,捂住嘴,眼泪瞬间就落出来.

哭了一会儿,她便把水龙头打开了,水流哗哗,倒是听不到她有任何哭声.接了点水烧上,又把脸洗了洗,抽了点厨房纸擦了擦,没多久水开了,姚瑾就拿着电热水壶出了门.

一抬头,她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

正在和秦伯说话的人,不正是钱明吗?他怎么和Mark站在一起了?

Mark先看到姚瑾,撇了撇嘴,叫她,“姚瑾,你男朋友找你.你真的够可以的啊,怕继承不了遗产,还找帮手了啊.”一句话让场上三个人都愣了,姚瑾又羞又怒,也不知道钱明怎么和Mark认识了,还和他说了什么,但她自己心里格外的清楚,自己完完全全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她沉下脸,说:“钱明,你来美国做什么?”

钱明还没意识到姚瑾的转变,脸上带着笑,说:“我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来美国,所以就买了机票过来陪你了.”

“你和我什么关系?我需要你陪?”姚瑾语带讥讽,用手指着大门,“我们早就分手了,你和我同学都算不上,我也就不尽地主之谊了,好走,不送.”

钱明难以相信,从前姚瑾对自己百依百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还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让他不高兴,简直和自己养的哈巴狗没什么两样,如今她有了美国亲戚,果然人都变了啊.

他酸溜溜说:“小瑾,你不要闹,我是真的关心你.”他专门强调了闹和关心两个字,又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果然Mark就帮他说话了,“姚瑾,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是什么人要你管?”姚瑾白了Mark一眼,“我吃你家饭了?打你家娃了?”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递给Mark,“昨天我刚来不熟悉,借的你的钱,现在还你.”

“你从哪来的钱?”Mark非常意外,脸上写满了怀疑,“不会是……”

“怎么?你华人能挣钱,我大陆土老包就挣不到钱了?”姚瑾夹带棒,“要不要上楼检查检查你王阿姨的财产,看我到底拿没拿?”

“误会这都是误会,”钱明看出这个叫Mark的男人和姚瑾果真没有一腿,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中国人,有什么话不好说的,非要叫?”

“我看还是叫好,”姚瑾对钱明更加心生不快,说,“免得你赖在我家不走,这可是非法入侵私人住宅.”

“小瑾,你何必……”钱明提高了嗓门.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姚瑾有意诈他,“我的事,是王芳芳告诉你的吧,你俩背着我暗度陈仓,以为我不知道?怎么,想着我要继承遗产了,你就贴过来,是不是打算把我的钱全哄走,拿着和你的小情人双宿双飞?姓钱的,我以前是瞎了眼,你当我瞎一辈子?”

“小瑾,你真的误会了,我和王芳芳就是普通朋友,我和她走得近,纯粹是想从她那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别吃醋了,”钱明苦着脸说,“我知道因为我妈对你挑剔,让你对我不满,我妈她,她有精神病,我们家的人,都不敢逆着她,怕她犯病,真的不是我不爱你.”

“呵呵,钱明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连你妈有精神病这种理由都说的出来了,”姚瑾说,“那正好,我嫌弃你家有精神病的基因,影响我后代的健康,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找个圣母白莲花包容你们一家极品吧.”

“小瑾你……”钱明瞠目结舌.

倒是Mark上来打了姚瑾一个耳光,他气冲冲,“你这种女人,真是丧心病狂,王阿姨有你这样的女儿,算是倒霉到家.”他一把拉着钱明,瞪了姚瑾和秦伯一人一眼,说:“钱明,你跟我走,这种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什么好挽回的,甩掉她,对你是好事.”

钱明没想到自己一番连唱带打,换来这么一个结局,他倒是有心反抗,奈何他的身板就是小弱鸡,哪里经得起Mark五大三粗的体力,被直接拖走了,虽然路上挣扎了几下,但Mark只当他是旧情难忘,他视姚瑾为洪水猛兽,自然不想钱明重入火坑.

姚瑾气得半死,心里更加肯定钱明这个人实在可恶,自己从前竟然被他迷得死去活来,也幸好及时看清,她连连和秦伯道谢,秦伯堆出一个笑容,说:“你先别谢我,我儿子刚刚才打了你……”

“Mark?”姚瑾惊道.

“是啊,中文名叫秦守仁.”秦伯说.

姚瑾心想难怪Mark怎么都不愿意说自己中文名叫什么,原来他叫十三香啊.她送完秦伯后,便将四川小吃的门关好,一路回了二楼.

时间还早,她洗了澡出来,感觉胸口那股郁气发泄了一些,便开了电视看,来回也没几个电视台,偶尔有个成人频道,放些少儿不宜的内容,还是要付费的,她随便扫几眼,就找了个放电视剧的频道,当作背景音乐在那放着了.

这二楼是王玉月住的地方,昨天她来的时候,一来是没什么兴趣,二来舟车劳顿也实在辛苦,她就没怎么仔细去看,今天白天连番折腾,晚间她一放松,下意识就想看看王玉月在美国住这二十年,到底干了什么了.

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灰尘都没多少,想来应该是王玉月住院期间,Mark没少过来打扫,能放的东西一目了然,姚瑾多看了会,知道这里除了自己那几张照片外,也没什么东西,她便把电视声音调高了一些,回了王玉月房间,这房子位置偏僻,又是上下两层,她一个人住,难免还是有些害怕的.

姚瑾开了王玉月的床头柜,先是找出了一个相册,打开看了下,除了有王玉月和她小时候的合影外,剩下的果然都是王玉月自己的照片,从二十多到四十多岁的都有,没几下就全翻了.

她看完相册,又翻开一个饼干盒,里面基本都是王玉月的各种,她翻到最下面,是王玉月的绿卡,上面写的时间,是三年前.

也就是说,王玉月从前说她要去美国打工,拿正经的打工申请,实际上却是黑在了美国,一直到三年前,才算真的拿到了美国绿卡.

她回想了下,好像外婆一直告诉自己的,是王玉月在美国打工挣钱,并没有黑工这件事,想来外婆要么瞒着自己,要么,根本不知道吧.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发现了绿卡,姚瑾心中对王玉月的那些怨气,散去了不少,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三年前她已经能正常回国了,为何她王玉月一直没回来,连外婆临终前一面,她都不赶过来.

是因为她自己生病吗?但她身边明明有一个Mark,完全可以带着她回国的,只是,这个Mark和王玉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是秦伯的儿子,却跟着王玉月过的样子.

姚瑾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将王玉月的东西都放了回去,下意识就去了隔壁的衣帽间,她这次来美国,带的衣服也就是随身换洗的两件,昨天的内衣她趁着洗澡洗了,没想到纽约下了一天雨夹雪,到现在都没干,她已经没了换洗,想找找看王玉月的,虽然心里有些膈应,但也只能凑合用了.

衣帽间被王玉月整理的井井有条,外套上衣下衣乃至袜子内衣都分门别类放开,所以姚瑾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尺码和她很合适,她找了件看起来很新的闻了闻,上面都是洗衣液的柠檬味,应该是干净的.她皱着眉回到睡房换上,又不甘心想找一找吹风机,看能不能把内衣给吹干了.

睡觉的房间她早就翻了一遍,摆明没有这些电器,她只好重新回了衣帽间,之前她看到几个收纳鞋子的橱柜上面,还放了好一些大箱子.

姚瑾垫好了椅子,站到上面抱了箱子下来,结果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放满了各种本子,她捡了几本看看,发现全部都是这家四川小吃的账本子.

随手把这些账册扔了回去,姚瑾还是有些不甘心,她重新站回椅子上,又把几个箱子搬到了地上,打开再一看,除了一些笔记本以外,也就是一些光碟了.王玉月连个吹风机都没有了吗?

姚瑾只好咬着牙把这几个箱子重新放了回去,拿下来容易放上去明显艰难了许多,她扶着腰,勉勉强强算是重归旧位,长夜漫漫,老看小说也无聊,她盯着手里的光碟看,光光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盗版碟?想到这里她的精神稍微好了点,毕竟这里实在没什么事打发时间,刚才她在客厅看到有录像机,现在她看完部电影,再上床睡觉时间也刚刚好.

姚瑾在一堆光碟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张外面看起来新一点的,直接拿着去客厅电视边,那录像机稍微鼓捣下就开了,她将光碟塞了进去,用遥控器调控了下,果然,电视上出现了画面.

先一开始,噪点很大,整个客厅都是嗡嗡响的声音,姚瑾心想,这八成是港片的盗版了.她转过身去后面的饮水机倒水喝,耳边就听到一连串的鞭炮声,伴着音乐,一个男人讲粤语的声音响起,“恭喜发财.”

黄飞鸿?姚瑾心想.

她回头去看电视,嘴里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画面上的女人,是比她记忆里,稍微老一点的王玉月,只是她看起来又成熟,又意气风发,和病床上形容枯槁的那个中年女人,像是两个人.

“王老板,辛苦辛苦,能在唐人街开饭店,不容易啊.”

“多谢大家捧场,”这是王玉月在说话.

姚瑾被喉咙里的水呛着,猛烈咳嗽起来,她手里没落下,直接选了退出,将那张碟拿出来,换了一张更新的放进去,画面抖动了一下,出现了王玉月的脸,脸上满是哀伤.

她对着镜头,突然开口,“小瑾,我的女儿.”

姚瑾手一抖,电视机的遥控器直接掉在了地毯上.

“今天,我终于拿到了绿卡,在美国度过了十五年,每一天我都心如刀割,想要早日和你团聚,可是,真的拿到绿卡这一天,我才知道,也许我永远见不到你了,我的女儿……不知道当你看到这里,会不会恨我,恨我也不要紧,但你要相信我,每一个妈妈,都是爱自己的女儿的,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只要你过得好,妈妈就算死了,也可以安心了.”

姚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喃喃自语,“她在骗我,对,她在骗我.”但她却抖着手,又找出新的碟片,塞进了录像机里.她红着眼,就好像那些罗马斗兽场里,被斗败了的野兽一样.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姚瑾看完了最后一张光碟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低头给Mark发了一条微信,“我要去疗养院,今天你什么时候过来?”

Mark并没有回,想来也是,现在是早上六点,他应该还没起来.她熬了一整夜,肚子格外饿,下楼随便找了点吃的用微波炉热热,一顿狼吞虎咽,睡意袭来,连毛衣都没有脱,姚瑾蹒跚着脚步回到房间,直接倒头睡着.

等她再睁开眼,天色已经完全大亮了.

姚瑾拿过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半了,Mark给她回了信息,她划开屏幕去看,对方的语气十分冷冰冰,“怎么?为了遗产又想上门了?”这条是早上七点半的回复.

跟着下面又有一长串,统统都是他骂自己的,不是骂她薄情寡义,就是骂她不忠不孝,姚瑾气得手脚冰冷,给他回复道,“你这个自己亲爸都不认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和我装道德帝?”

Mark回的很迅速,“老秦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呵呵,秦守仁,我很好奇,你不回自己家,非跟着王玉月做什么,卖十三香吗?”

回了这条后,手机安静了片刻,Mark的电话紧跟着打过来,“姚瑾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谁稀罕王阿姨的遗产,你要这么污蔑我?你想去,我带你去就是了,但是,你要说一句不好听的给王阿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姚瑾嗤地笑了声,最终还是没有怼回去.

短短的几日里,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连番转变,Mark来接她的一路上,对方哪怕各种冷嘲热讽,姚瑾也没有接他的话,反而让Mark有些疑惑了.

在车上,姚瑾勉强消化着昨天看了一夜的视频,那都是王玉月留下的,她仿佛一下看完了她的人生十几年.

她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原谅王玉月?坚持那么久的恨,最后发现是无奈.准备了那么多年骂她的话,最后发现都没法说出来.再见她,自己到底说什么?

这份犹豫一直坚持到Mark接到了疗养院打来的电话,彻底化为了云烟.疗养院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五分钟前,王玉月女士因为抢救无效,已经去世.

死了?

王玉月真的就这么死了?

头一天白天的相见,在回忆中反而变得格外清晰起来,她露在被子外面瘦骨伶仃的手,像是陈年的老树皮包着骨头,她一直不说话,只是用眼睛满含情绪看着自己.

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王玉月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

姚瑾根本没想过自己来美国的第二天,就要面对这种重大事故,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就好像有人拿着设备在自己耳朵边敲锣打鼓,让她完全听不到身边的声音,身体下面的汽车明显在加速,她有些发呆地被Mark一路重新拉进了病房,那里除了医生护士外,还站着律师.

“都到齐了,”律师缓缓看了姚瑾和Mark一眼,拿出一份文件,“这里是王玉月女士的遗嘱,现在她已经过世,我按照王女士的心愿,将遗嘱内容给大家公布一下.”

“本人王玉月,名下财产有固定存款一百万美金,四川小吃上下两层楼房产,金银首饰若干,在我死后,将由我的女儿姚瑾,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号xx,亲自继承我的所有固定资金,外人无权干涉,对于房产和饭店的处理,由秦守仁帮忙,姚瑾决定,是继续营业,还是对外出售,本人无异议.如姚瑾继续经营,股份有百分之三十分给秦守仁,如姚瑾出售,同理将房产和饭店出售的金额,分出三成,交给秦守仁.”

律师抬头看姚瑾,“姚小姐,你还有异议吗?”

姚瑾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一切,她扑到病床边,用颤抖的手拉开盖在王玉月身上的白布,声音都在哆嗦,“你怎么可能死了,你这么狠心的女人,怎么可能死?”

白布下面,是王玉月安静的脸,仿佛只是在沉睡.

姚瑾伸出食指,凑到王玉月鼻子下面,没有任何的温度,这提醒着她,对方真的已经没有生命了.

眼睛突然变得酸涩,姚瑾眨着自己的眼皮,“外婆死的时候你都不回来,现在你叫我来这,你就死了,王玉月,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负责任?你以为一死了之,我就会原谅你吗?”

“你够了,”Mark去拉她,“你妈死了,你还不放过她?她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你?”

“为了我?”姚瑾冷笑着说,“为了我十几年母女不相见?这也叫为了我?”

“她之前是黑在美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Mark说,“没有她拼命赚钱,你能长大吗?”

“她拼命赚钱?”姚瑾笑了,眼泪却不自觉滚下来,“我从小到大,都是我外婆养大的,上学的学费都要东拼西凑,生活费都靠捡破烂,从来就没有收到过她王玉月的生活费,我原本一直以为她自己跑了,就把我这个拖油瓶扔了,昨天我才知道,原来她托别人的账户给我寄钱,都被贪了啊.等她发现以后,她王玉月就得病了,不敢回国,生怕觉得她拖累了我啊.”

她眨着眼睛,“真是自以为是啊,你以为你熬出一身病,被人骗走钱,我就会原谅你吗?从小同学怎么骂我,你们知道吗,他们说,你是破烂赔钱货,你爸不要你,你妈也不要你,你就不应该活着的.”

姚瑾是见过自己的奶奶的,她考上初中的时候,实在交不出学费了,就找去了奶奶家,还没进门就被扫地出去了,奶奶拿着扫把,眼里全是嫌弃,“你这个赔钱货,不要上我家的门,克死了你爸,你妈也不要你,你给我滚.”

“爸爸不是我克死的,那是意外.”

“别人怎么都没有意外,就轮到我儿子,就是你们母女两,不是好东西,快给我滚,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她被自己的亲奶奶用扫把赶了半条街,对方脸上那种鄙夷加厌恶的神色,让她怎么都无法忘记.

岁数大了点后,姚瑾从别人的口中,终于知道了自己亲爸死去的真相.无非就是因为下岗,想找领导多争取争取,结果被领导雇佣的小流氓们一不小心打死了.为了平息这个影响,领导家出了好大一笔钱……大到,自己奶奶毫不犹豫把自己和王玉月都扫出了家门.

“妈妈,”姚瑾的声音低不可闻,指尖离王玉月的脸还差了几毫米,一滴眼泪从她的眼中掉了出来,“以后,这个世上就只有我自己了.”Mark以为姚瑾要疯了,他本来想把姚瑾拖走的手,顿在了空气中,他心想这抛弃了自己男朋友的女人,为了遗产可真是不要脸,在这假惺惺的,但眼泪好像还是感染了他,让他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只剩下我自己了,”姚瑾*一软,最终还是坐到了地上,她两眼无神,看向了前方,“这接下来,让我怎么办?我也才大学毕业啊.”悲伤和害怕同时笼罩在她的心头,她觉得自己根本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如同那飘零的浮萍,命运带着她走,它给自己的礼物,早就标好了价钱.失去了什么,就得到了别的什么.

但王玉月的安排显然很面面俱到,尸体很快被送去火化,包括墓地的选择和下葬,她都自己一手给自己准备好了,姚瑾还没从自己那复杂的情绪中走出来,王玉月已经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只留下一捧骨灰,埋在了土里.

处理完这些琐碎繁杂的事情后,姚瑾很是疲倦回了四川小吃饭店,Mark来找她,她也非常冷淡,结果很快她又见到了钱明,没想到这不要脸的男人还没走,Mark语气很是奇怪,劝姚瑾不要好高骛远,要珍惜自己身边的感情云云.

姚瑾终于爆发,拿起扫把赶钱明,“你给我滚,当初你家里人怎么说我的?姚瑾啊,听说你跟你外婆在乡下长大的啊,你们家应该出不起嫁妆吧?不会还有债务吧?我知道你们女孩子,碰到条件好的男人,就扑上来了,但你不能祸害我儿子啊,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是不是呀?”

“我,我不知道我妈这样说……”钱明支支吾吾,显然从Mark那听说了姚瑾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满脸都是热烈和心痛.

“半年前你不来找我?非要等我继承遗产了你才来?你还真的好有心?”姚瑾说,“你当我不知道你脚踏两条船吗?当初就是听说我妈在美国才来我的吧?姓钱的,别以为你哄了这个姓秦的傻缺,就想赖在这,我可是看了美国的法律了,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宅,我可以告你擅闯,别到时候被美国人封杀,一辈子来不了美国了,你再后悔!”

“小瑾,你怎么这样,”钱明十分不甘心,“我是心疼你才想来照顾你,你怎么误会我对你的财产有想法?”

Mark冷笑着说:“人家最看重钱,当然怕了,兄弟,我早说过,这种女人,没什么好挽回的,甩了她,你还赚了.”

“姓秦的,我的感情问题,关你什么事?”姚瑾转头去看他,“你妈当初做*,说要帮我妈寄钱,结果贪污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那时候你怎么不讲公道话?你以为你帮我妈打工,就可以替母还债了吗?”

“你,你从哪知道的?”Mark舌头有些打结,“为了这事,我爸都和我妈离婚了……”

“只要女人想知道的事情,她们都会知道,”姚瑾轻蔑地用扫把把两人都赶出了门,“快点给我滚,不然我就报警了.”

关于秦伯和王玉月的往事,姚瑾看了一夜的录像,终于弄明白了过去.黑在美国的王玉月托秦伯的妻子莉莉给自己女儿寄钱,这笔钱被莉莉贪污了下来,假称她是从家里陆陆续续借来的,用来给秦伯创业,因为隐瞒的好,加上两家互相信任,一直到王玉月拿到绿卡后,才知道了真相.为此秦伯和莉莉离了婚,拿出一大笔钱给王玉月买下了她一直租的四川小吃门店补偿给了她.Mark完全不原谅自己爸爸抛妻弃子的这种行为,又心怀要给母亲赎罪的念头,本来是混华人黑帮收保护费的人,窝在了小饭店默默打着工,也照顾着得了渐冻症的王玉月.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画面上的王玉月已经十分清瘦了,她眼里都是渴望,“我只是不想拖累你,拖累我的女儿你,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在四川和外婆生活,苦了你了.妈妈不期望你会不会原谅我,只要你过得好,妈妈我就放心了.”

那天晚上的这段视频,让姚瑾重新回想起外婆的临终,她一直一直拉着自己的手,重复在说:“小瑾啊,你别怪你妈妈,你别怪你妈妈,你别怪她……”当时她才明白,外婆早就知道自己得了肝癌,但从头到尾她不告诉自己,只是觉得自己会是她姚瑾的拖累,就如同王玉月宁愿死前见姚瑾,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生了重病.

人活着,为什么要有这些带着血的选择?

死去的人,做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却不知道让活人会更加痛苦,还无法挽回一切.

姚瑾关上四川小吃一楼的大门,后背靠在门口,慢慢坐到了地上,眼泪汹涌流了出来,在寒风中迅速变冷,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低低哭道,“为什么就是我,为什么非是我,我只是想有个家,为什么是我.”

可是没有人会回答她.

如果命运在一开始就给出了答案,那已经是所有人做出的判断,汇集成海,哪怕从曼哈顿到四川,距离一万两千公里,都已经无法更改了.

责任编辑 欧阳斌

归纳上文,这篇文章为关于短篇小说和一万两和千公里方面的相关大学硕士和一万两千公里短篇小说本科毕业论文以及相关一万两千公里短篇小说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职称论文写作参考文献资料.

参考文献:

1、 铁流两万五千里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 1936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第一、二、四方面军会师于甘肃会宁地区,宣告了长征胜利结束 80年过去了,长征不仅没有被淡化和遗忘,反而随着岁月流逝愈加深入人心,愈加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80年前红军长征的.

2、 铁流两万五千里,各路劲旅大会师 甘肃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经过的第十个省份 从1935年8月红二十五军由陇南两当进入甘肃境内,至1936年10月红一、二、四方面军会宁大会师,在这一年零两个月时间内,红军足迹遍及甘南、陇南、陇中、陇东…….

3、 为你,千千万万遍 二梦说印象中,爸爸妈妈总是想尽办法护我们周全,他们的爱是那么无私和纯粹,令人动容 在他们的爱里,我们安安稳稳地成长,长大以后的我们也别忘了给他们多一点爱和关怀哦!  六年前高考,为了方便照顾我,我们家.

4、 千千万万的成长 黑幕的来临带来了漫天的星光和昼夜不息的霓虹灯,月光独居一隅时明时暗 —— 题记“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那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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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女硕士电视求职成功底薪1.3万,报到时变为4千 2018年4月,据中国青年报报道,辽宁沈阳理工大学机械工程硕士杨斯涵参加求职节目非你莫属后,成功获得北京火星时代科技有限公司底薪1 3万元的Offer 今年她研究生毕业,提前到公司去办入职时,公司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