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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和另一个有关论文范文检索 跟一个和另一个方面论文写作技巧范文

分类:职称论文 原创主题:一个和另一个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1-29

一个和另一个,本文是一个和另一个有关毕业论文格式范文跟另一个有关硕士论文开题报告范文.

她的头发晃得我六神无主.我喜欢她的头发,有槐花一样的甜香,松软得像棉花糖.幼儿园第一天放学,我就拉着她的手走出校门,在艺人的挑子前,给她买了棉花糖.她接过,笑得没遮没拦的样子,牙齿比棉花还白,嘴唇比樱桃还红.我拉着她的手走回家,我们双双出现在打开的防盗门前,妈妈惊呆了,妈妈又笑了,这是谁呀?王雅晴!我才知道,她叫王雅晴.

可是现在她不想吃棉花糖了,她说吃棉花糖显得很土,她喊:老土!我答应,哎!她就叫我老土.我叫她雅雅,她说,别这么叫我,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想说,你真的是我心中的雅雅,像王雅芝.但我没说出口,我怕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已经二十二天零十五小时三十二分没跟我说一句话了.二十二天前她说的话我还记着.我要走出大山,考上外面的大学.她的嘴张得很大,一字一顿地说,眼睛像两颗深紫色的葡萄,又大又亮.她还说,你也要考出去,高考后我请你吃肯德基.我说,我还是喜欢棉花糖.她说,老土呀,老土,就知道棉花糖!我想说,棉花糖……就是你的味道.但我不敢说,我咬着嘴唇,紧紧护着前胸,我觉得心快要蹦出来了.

我在她面前胆小如鼠.但在其他同学面前,什么都敢说.教数学的刘老师,我私下叫“四眼”,因为他戴着像酒瓶底一样笨重的眼镜.有一次“四眼”觉察我手里有什么,他的眼镜快要碰到我的手了,靠着鼻子才闻到一股烟味,还有我们五个哥们的烟味.“四眼”围着我们逐个看了一遍.那是在学校的操场上,一个冬天夜晚下自习之后.“四眼”又回到我身边,说,李老大,有本事就叫你的兄弟们把烟扔掉!我要看看他们是不是听你的!我不吱声.老五把烟圈吐到“四眼”脸上.“四眼”取下眼镜撩起衣角擦拭.我说,弟兄们,给我一个面子.老五说,大哥,我们听你的.五支烟头齐刷刷扔在“四眼”的脚边.“四眼”戴上眼镜,拍着我的肩说,有本事叫他们一辈子不抽烟,我一辈子叫你大哥!

在我看来,“四眼”是那种畏畏缩缩的男人.老婆是食堂的厨工,女儿在县城上幼儿园.他经常用自行车把老婆、女儿驮来驮去.老婆坐后面,女儿毛毛坐前面.毛毛要为她爸指路,有人的时候,她就提醒,爸爸,前面有人!“四眼”早早就下来,推着走.老婆也不下车,任由他推着,模样骄傲得像女王.

但我们的班主任刘老师就不同了.刘老师留一撮可笑的黑胡子,板着脸,动辄吼人,我便叫他“太君”.“八格雅鲁”,“唷邪唷邪”也是他的代称.“太君”讨厌我们吃方便面,我偏要在上晚自习时当着他的面从桌下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满教室都能听到我滋溜滋溜吃面条的声音,闻到方便面的香味.“太君”手中的语文书拍在我光溜溜的头顶上,李大娃,我赏你二十碗方便面,有本事今天你就吃掉它们!当天晚上,我没回寝室睡觉.第二天上早自习的时候,我把二十个方便面盒子摆在教室门口.“太君”还是扣了我的“操行”分.“太君”经常找我的茬.我担心,这学期的“操行”会不及格.

我们班有一位同学腿一拐一瘸的,我叫他“地不平”.我学他走路的样子,他拿眼恨我.我说,不是我的错呀,是地不平.“地不平”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不敢追我,他没我跑得快.他一跑,弟兄们便模仿他跑步的样子,拍掌哈哈大笑,“地不平,地不平”!“地不平”便埋头走路,从此不搭理我.

我们班有一位女生,又瘦又高,腿又细又长,我就叫她“圆规”.“圆规”嘴巴不饶人,叫我李瓜娃.“圆规”喜欢跳芭蕾,从小便进了舞蹈班.“圆规”说,长大了要去俄罗斯看芭蕾,说不定还能登上莫斯科的大舞台演出呢!“圆规”每天走进教室的模样,就像《天鹅湖》中的公主上场一样蹦蹦跳跳.老五喜欢她,老五奇矮,个头排兄弟伙最后一个,偏喜欢上“圆规”.老五叫我李海拔,因为我身高一米八三.老五说,李海拔,你再叫她圆规,我跟你一刀两断!我说,叫天鹅,天鹅,还不行吗?但老五说,你叫她天鹅,我就成他妈的癞蛤蟆了!你是青蛙王子.老五说,去掉一个“青蛙”,多好听,叫“王子”.

“王子”本名王军涛,想当海军,父亲给起名“王向涛”,中间的“军”字,是他改的.王军涛向往大海,他说,长大了,要走出大山,去看大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王军涛背诵这句诗时,眼神像盛开的两朵小花.我不喜欢海,我向往海拔奇高的雪山,卓尔不群.我们那里有山,山连着更高的山,一直通向青藏高原.

我扯远了,还是回到那天下午.那天下午我用一根棉花糖的糖棍去撩她的头发.她跟“圆规“,哦,不,是“公主”,在笑,压抑的笑,像胸腔里跳来跳去的乒乓,一会儿滚到左边,一会儿滚到右边,薄薄的一层衣服下仿佛有一只不安分的老鼠,披在肩上的头发抖抖索索的.我想用糖棍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回过头来看上一眼.她已经二十二天没跟我说一句话,但她只用手在后背上拍了一下,像拍一只苍蝇,扔下一声“讨厌”,便不再理我,一本正经地听课.“四眼”正在台上评讲试卷,他看不清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搞点小动作,并不担心今天会失去“操行”分.

日子就是从那一刻撕裂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就在那一刻结束了.我再次将糖棍伸出去时,感到有一辆压路机正由远而近地驶过来.我想,开着这辆庞然大物的男人一定很酷,很牛逼,很老大,很不可一世.但压路机突然停了,隐身似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都竖起来左顾右盼,像池塘里意识到危险的鸭子,伸长脖子不安地四处张望.“四眼”放下试卷,用一根指头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我去看看.他走下讲台,打开教室门,脑袋伸到门外.

这时,压路机突然发动了,震得我们像筛糠似的.哪个龟儿子?“王子”喊了一声.“四眼”的脑袋缩回来,手一挥,大喊:地震了,同学们快跑!

我也意识到不是压路机,而是地震了,但就是没喊出来.关键时刻,“四眼”的反应出奇地敏捷.我想跑,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雅雅钻到桌下.我想去拉雅雅,我想一块儿跑.但我像踩在云团上,手脚不听使唤.“公主”用双手抱着头,日光灯管飞过来了.快蹲下!“公主”大喊.轰隆隆的声音铺天盖地.我听见灯管砸在后墙上碎裂的声音.其实,我跟“公主”一样抱着头,蹲到课桌下,只看见很多双脚在往外狂奔.

“四眼”站在门后,把学生一群一群往外推.雅雅,“公主”,快出来往外跑!我的声音像另外一个人.张文轩跑到讲台前,一把抓过“四眼”放在讲台上的试卷,正欲往外冲时,我看见他双手挥舞着向下沉落.“四眼”大叫,快呀,房子要垮了!“四眼”站到门框下,门框正在倾斜,他双手撑住门框.眼镜没有了,失去眼镜的“四眼”像变了一个人,他的手臂像两只铁掌,钉在门上,鲜血已顺着手掌流下来.一位女生在发抖,迈不开步,“四眼”一脚把她踢到门外.我一手拉着“公主”,一手拉起雅雅,我在喊:快呀,快跑呀!但我明白,不能往前面跑了,张文轩掉下去了,第一排的人也掉下去了.我拉起他们往后跑,我看见“王子”也在向后跑.我们蹲在后边的墙角,我们刚蹲下去时,教室的桌椅都空了,巨大的烟雾罩住一切.接着,我便发晕,腾云驾雾一样,棉花和云朵,怎么这么轻啊,轻得像在天空飞翔……

痛,像一只蚯蚓慢慢往上爬.睁开一只眼,天黑了?刚才还是下午,一睁一闭之间,天光就没了?再睁开眼,灰尘爬满眼帘,我用嘴唇往上吹气,想吹掉睫毛上的灰.到处是水泥和石灰呛人的气味,粉末塞住了嘴,我吐了两口,嘴巴里仍然有沙子.雅雅,我觉得自己在喊,但没有声音.我使劲咳嗽.“王子”,王军涛,老五!没有回音.疼,是从左脚传来的;右脚呢,右脚在哪里?我的两只手还能活动,我伸开手,慢慢摸到了右脚,奇怪,一点感觉也没有.右脚死了.死.我会死.死突然很尖锐很明亮.我触摸到“死”了.像水泥的气味,硬硬的,尖尖的,死.死正从右脚向上爬,爬上来时,我就会死了.天啦,我怎么就会死了?为什么我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一个人,死.没有一个人在这儿.妈妈,爸爸.两张脸飘浮而过.你们在哪里?我就要死了.我想像小时候一样在妈妈的怀里躺着,那里最安全,那里没有死.

我掏出裤包里的手机.把手机装在裤包里,男人会阳痿.“王子”曾对我说.“王子”不愿意把手机放在裤包里,他喜欢放在书包里.放在裤包里也有好处,比如这个时候.我打开手机,手机上的时间是两点三十五分.仅仅过了几分钟,天就黑了?不会,天还亮着.但我呆的地方是黑的.借着亮光,我看到周围全是水泥板.我们的教室没了,雅雅没了,“公主”没了,“王子”也没了.我也快没了.我开始编短消息,爸爸妈妈,我无法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了,来世再做你们的儿子.愿你们一生平安……我没法再写下去了,眼泪落在手机上.我按动了发出键.但手机无法发出任何信号.我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爸爸的手机,又拨打妈妈的手机.但手机死了.我的手在发抖,我从来没这样恐惧.我想躺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死,我不想一个人死.谁能帮帮我?可怕的寂静,像一个又黑又软的巨毯,将我包裹.我很快就会静下去,像周围的水泥板,没有一点声音.死,离我这么近.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但现在,我要孤零零地死掉了.

救命,救命啊!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处境?你们都到哪儿去了?王军涛,王雅晴,王军涛,王雅晴!我用双手拍打着水泥板!“四……眼”,不,王老师!快来救救我!

水泥板上传来沉闷的声音,再拍拍,对方也拍了两下.隔壁有人,天啦,我不是一个人,至少隔壁有人知道这里有一个人.我要托那个人告诉我父亲李发富,我母亲何金华,李海拔临死想着的是你们.我不想死,我想长大,我要考上大学.等挣到钱了,我要在一百多里外的平坝上,给你们修一幢带玻璃和地砖的房子,我要给你们买有席梦思的大床,让你们像睡在棉团上睡在云朵上一样舒适,你们就不会再去广东打工了……

爷爷奶奶呢?一直照顾我和妹妹的爷爷奶奶在哪里?妹妹呢?妹妹在上幼儿园,她怎么样了,她知道地震吗?

谁来救救我?我觉得自己已经毫无尊严,口气中充满了乞求.我不能死,我是家里的老大.妹妹需要我,爷爷奶奶需要我.我不能轻易地死,死了,他们多痛苦!我想像着妈妈呼天抢地地哭,我想像奶奶会晕倒,她经常无缘无故就晕倒,我想像妹妹喊:哥哥,我要吃棉花糖!

王军涛,王军涛!我想起来了,王军涛离我最近,我们一块儿躲在墙角.我得找到他们,找到他们一块儿出去,哪怕死,也有一个伴儿;哪怕死了,也有人出去告诉我的亲人我被埋在这里.

我又听到水泥板上的拍打声.这不是我发出来的,旁边一定有人!我摸到一处松软的地方,开始用手刨.我居然刨开一个洞,拉住了一只手!那一瞬间,我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觉得它像“王子”的手.我喊,老五,“王子”,王军涛!没有声音.我死劲摇这只手,也不见他的回应,只感到手上有水泥,手指有点凉.我紧紧抓住这只手,生怕一松开,整个世界就会离我而去,再次掉入孤独和无助的深渊.老五,王军涛!是你吗?王军涛没反应,他该不会死吧?是邓红蕾的声音!邓红蕾就是跳芭蕾的“公主”.但此刻,她的声音好微弱.哦,邓红蕾,你没事吧?我的头在流血,一只手臂砸坏了.雅雅,哦,不,王雅晴,她怎么样?雅晴被卡住了,左脚卡在水泥板中.你看见什么了吗?我看到一点光.哎呀,太好了,你还能看到阳光!不是阳光,是一点光线.也好呀,说明我们有救了!可我要死了,邓红蕾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也想到了死,她像我一样害怕.我们是人,我们都害怕死.别说丧气话,邓红蕾.真的,李海拔,我的血快流干了.你是站着,还是卧着的?我半躺着,站不直躺不下.哦,可怜的公主,我想你的姿势像个卧美人.邓红蕾笑了,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李海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会讲笑话?我说,但愿能让你放松一点.没办法,就死吧!邓红蕾叹息.你还要跳芭蕾呢,到时候,别忘了送我们两张演出券,别说俄罗斯,就是月球上,我和老五也要来捧场!邓红蕾又笑了.李海拔,你知道我父母吗?我妈妈在文教局,我爸爸在局.假如出去,你要找到他们说,我想他们!邓红蕾哽噎着,说不下去了.

红蕾,你知道我爷爷奶奶?他住在山沟里,不好找,但你要用跳芭蕾的脚跳过那条山路,找到他们,叫他们买上几碗方便面来看我!我对邓红蕾说.脚疼得钻心,我竭力想让声音轻松一点,我听见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气,氧气快耗尽了,我得赶快把洞刨大一点.

李海拔,要是可能,我请你吃方便面吧,恐怕我不能去找他们了……红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拉钩,一百年不许变!不……变……邓红蕾的声音很弱.红蕾,红蕾!快振作精神,把亮光那里刨大一点,我们需要氧气!好,我试试.你能动吗?能.那就试试吧!

就在邓红蕾掘洞的时候,我听到了雅雅的.邓红蕾说,雅雅,你终于醒了!王雅晴问,我们在哪儿?邓红蕾说,埋了,都被埋了.王雅晴说,妈呀,我的肚子在流血!我听见雅雅的声音就更不想死了,我赶紧用一只手掘洞,但这样还是太慢,我说,老五,兄弟先放开手,我要挖开这个洞,爬到你那里来……

就在我掘洞的时候,我听见了“太君”,不,我们班主任刘老师的声音.娃儿们,你们在哪里呀?刘老师说“娃儿们”的时候,急得像个变腔变调的妇人,我从来没听过刘老师的口气中这样无奈又无助.他用一根钢管敲打着水泥板,说,高二·四班的娃儿们,听见声音就回话.这里!刘老师,我们在这里,雅晴在喊!谢天谢地,王雅晴还活着!这里,刘老师,快来救救我们!我听见更多的喊声和哭声!

我刨到了厚重的水泥板,再也没法往四周扩展,我被严严实实地封在几块水泥板之间,我与他们隔开了.我明白自己的处境,没法爬到老五他们那里.刘老师过来了,我听见王雅晴说话.王雅晴说,刘老师,我和邓红蕾,王军涛,还有李海拔都在这里!邓红蕾你们几个,一定要坚持住,我会想办法救你们!邓红蕾说,刘老师,还有王雅晴.但邓红蕾的话像是耳语,她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我说,红蕾,保持体力,老师已经知道我们了!邓红蕾没有回话.

王雅晴说,李海拔,你受伤了吗?可能吧,没什么,死不了!你呢?雅雅!我一只腿受伤了,肚子在流血,我支持不住了.你一定要坚持,我们一起出去.你终于对我说话了,在二十二天之后!

李大娃,你算得好清楚哦,二十二天,真的有二十二天没理你?二十二天零十五小时三十二分,现在几点了,让我看看手机.下午三点十分,是二十二天零十六小时又两分,你没理我.

王雅晴半天没说话.

雅雅,我这么叫你,你不会起鸡皮疙瘩吧?李大娃,你还有闲心开玩笑?我一直想告诉你,你好像王雅芝哦!真的,我有那么漂亮吗?我认为你比她还漂亮!耍贫嘴!哄你不得好……我不敢说出那个“死”字.但死到临头,我一定要说出这句闷在心里的话.

王雅晴沉默,我听到有低低的抽泣.雅雅,你在哭吗?没有,大娃,我好感动,没有人说我漂亮,我一直很自卑,我是一只丑小鸭!你怎么会这样轻看自己呢?雅雅,你的眼睛比王雅芝的更大更亮,我喜欢……我想说,我喜欢你,但“你”到嘴边,又省略了.

我又拉住老五的手,我说,老五,兄弟,你怎么不说话?我攥得手心直冒汗,老五的手凉得让人心里发毛,死亡的气息就像那一丝冰凉,一点一点地传来.雅雅,看看老五,王军涛怎么了?老五他蹲着,像睡着了.快叫醒他,不能睡,睡去就醒不过来了.军涛,军涛!雅雅在喊.别喊了,我也想睡了.邓红蕾的声音.红蕾,千万不能睡,拜托你睁开眼睛!雅雅同邓红蕾说话.

刘老师叫来一些人,传来钢管拍打水泥板的声音,水泥板巍然不动,细碎的水泥从亮光处掉下来.刘老师干脆把钢管伸进来,撬了一个稍大的洞.一缕带着水泥和味的惨白亮光,照在邓红蕾的脚上.我看到那双有着红色花朵的红皮鞋,那是邓红蕾的标志,她喜欢穿红皮鞋.而雅雅喜欢白皮鞋,白裙子,她像个轻盈的天使.跟她在一起,明亮的感觉,让人晕眩.

雅雅,快把这个拿去,缠在流血的地方,要绑紧,勒得越紧越好!我解下腰上的皮带,从小洞递过去.哎,老土,我不该这么叫你!李海拔,我该绑在肚子上,还是腿上?哪里流血多?我摸摸,好像是腿上.那就勒紧大腿.好,勒紧大腿.皮带没法勒紧,咋办?我脱下里面的汗衫递过去.雅雅,用汗衫!把皮带緾在肚子上.雅雅忙了一会,她说,这下好了,都用上了.李海拔,你呢,你受伤了吗?没事,我只伤了点皮.

王军涛你醒醒!糟糕,王军涛怕是睡过去了.我大喊,老五,老五!我紧紧攥着老五的手,想把他摇醒.兄弟,我们说好的,一生是兄弟,你可别离开我!我感觉老五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我觉得那是老五想要对我说话.我说,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去看你的爸爸妈妈,我会把他们当我的爸爸妈妈,放心吧,兄弟!老五的手没了动静.我知道老五走了.我用滚烫的手贴在他的手心,我说,兄弟,别怕,向着有光亮的地方走,一直向上,向上,那里就是天堂……

我不敢把老五的情况告诉她们,我怕吓着她们.雅雅你的话太多了,嗓子疼吗?嗓子要着火了,焦干!那就少说话.邓红蕾要睡觉,我要和她聊天.

李海拔,你们要保持体力,我们一定会救你们!刘老师声嘶力竭地喊.

但是钢管却移走了.绝望,在寂静中一点点膨胀.我们不会出去了,这么重的水泥板,一根细钢管有什么办法?刘老师救不了我们!不知王老师怎样了?他肯定也被埋了.他的眼镜呢?假如我将来挣钱了,我一定买一个又轻又好看的眼镜送给他.我再也不抽烟了,我要一辈子叫你大哥,王大哥!张文轩掉到哪里了?马小海跑出去了吗?他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也许跑出门了.谢大贵呢?他在第四排,跑不到门口.他们三个、我和王军涛号称五兄弟,现在突然分散了.还有“地不平”,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假如有来世,我一定要让所有的兄弟都保护你.我一直觉得离我的父母很远,我一直觉得我被父母被整个世界遗弃了,我离我们班也很远.但此刻,我同你们离得很近.我要去另一个世界了.老五,等着我,也许我们会手拉手走进天堂.

一滴泪水滚落下来,一滴,只有一滴,饱满又沉重的一滴,像个句号,为我的一生画上句号.不能,我才十七岁啊!老天爷,我不想死,不能死,不甘心死!千万不能死,死了,一切都没有了.我要活着出去找妹妹,找爷爷奶奶,父母没在家,我是家里的老大.又一个念头在提醒我,另一个声音在对我说话!像爸爸的声音,像妈妈和妹妹的声音,像王老师和刘老师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刘老师又来了,这次他用钢管递进来一袋牛奶.王雅晴,邓红蕾,我找到一袋牛奶,你们喝下它,救援的人来了很多,一定要坚持住!知道了,刘老师!王雅晴说.拿到牛奶了吗?拿到了.红蕾,快喝点牛奶,求求你,千万别睡啊!来,我喂你!我能坚持,给王军涛喝.军涛没反应.那就递给李海拔.牛奶从小洞里递进来,我咬掉了口袋的一角,然后递出去.

牛奶被一只手接住了.红蕾,是你吗?我知道不是邓红蕾的手.我的手在颤抖.手已经告诉我,那只手是谁的.我渴望已久的手.但那只手没出声,她只是把牛奶和我的手一起推回来,固执的,又怯怯的,推过来.我想起小时候牵着这只手回家的那一天.我推过去,想把牛奶塞到她手上.我说,雅晴,你和红蕾快喝呀!已经打开了,不喝,明天就坏了!对呀,红蕾,牛奶会坏的,不喝就浪费了!听话,来,喝一口!看样子,雅晴在给红蕾喂牛奶.真乖,听话哦,再喝一口!雅晴的口气像母亲,她突然长大了.我听见雅晴的话,抿嘴笑了.李海拔,该你啦!牛奶又塞到我手里,还认真地拍了两下.你也听话,把牛奶喝了!我说,遵命,娘子!哎呀,你个坏东西,好酸哦!我哈哈大笑,也听到扑吃的一个笑,是雅雅的笑声,她终于笑了.

我永远忘不了废墟下的那个笑声.我们一笑天地轻.即便面对死亡,也可以发出笑声的.既然哭也会死,笑也会死,我为什么不笑着去死呢?

你们俩说什么胡话呀?娘子官人的,要是有喜糖就好了!邓红蕾也打趣我们.红蕾,到时候我请你吃棉花糖!李大娃,就知道棉花糖,你也换个花样吧!雅晴的声音娇滴滴的,她在嗔怪我.红蕾,你喜欢棉花糖吗?雅晴想吃肯德基,真是有点瓜哦!好,肯德基,两位娘子,假如出去,我一定请你们逛省城吃肯德鸡!三只手与我的手一起击掌,我说,不见不散!

在这种情形下,能喝上牛奶,是最奢侈的事了.我舍不得喝,抿几口,又递给雅雅.牛奶在我俩的手上推来推去.我抿一口,又递给她.她喝一点,又递过来.最后,我说,雅雅,我从小就不喜欢牛奶的腥味,你们俩快喝下它.雅雅和红蕾才把剩下的喝了.

就在我闭上眼睛想该怎么办的时候,余震来了.四周轰隆隆地响,大地像个蹦蹦床,我们在这张床上颤抖.恐惧又一次袭来,汗毛直立,每一根神经都被调动起来.啊!雅雅在尖叫.一起尖叫的还有无数的声音.混凝土堆里同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这是对大地的,申斥和乞求,别震了,别——震——了!大地疯狂地哆嗦,全不理会我们的请求,本来就狭窄的缝隙被挤压得更小了.我咬紧嘴唇,用双手和头顶撑着四周的空间,.我又一次想到死,心想,假如老天不放过我,就死吧!余震停了.我长喘了一口气,同时,听到刘老师的声音,同学们千万别害怕,一定要坚持下去!刘老师的声音分明在发抖,好像震动还在胸膛里.

雅雅,你害怕吗?我,不怕!雅雅的声音也在颤抖.这小姑娘,口气倒是蛮轻松的.

我们之间的那个小洞也被挤压得更小了.我想把它再掘大一点,但我没有力气,人软绵绵的.一只手拍在我的手上,说,来,我们一起用劲.是邓红蕾的声音.另一双手也伸过来,我知道那是雅雅.我们又将洞口掘大了.

这时,我听见了废墟下传来了歌声.不知谁在唱,更多的人加入了合唱: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单过,

一声朋友你会懂,

还有伤还有痛,

还要走还有我!

这是我最喜欢的歌,这是我们五兄弟经常唱的歌.但现在老五没法唱了.要是老五听见了,他也会唱的.我大声地唱着,为老五,为张文轩、马小海、谢大贵.要是张文轩、马小海、谢大贵听见了,他们也会像我们以前那样放声高唱!

这是生命不屈的歌唱,这是友情亲切的呼唤.热流淌过全身,我用潮湿的手掌拉着老五,一遍又一遍地唱: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单过,

一声朋友你会懂,

还有伤还有痛,

还要走还有我!

雅雅也唱.雅雅说,红蕾的嘴在动,跟着歌词和节拍.我知道那是邓红蕾在唱.啼血带泪的歌音,从每一个温热的嘴里传出来,从每一个缝隙里顽强地传出来,汇成一股生命的暖流.整个废墟在歌唱!即便面对死亡,生命也要发出最后的歌声!

下午溜走,黑夜到来.几个小时就像过了几年.洞口的那一缕亮光消失,黑暗铺天盖地笼罩一切.雅雅说,天好黑好黑呀,只有几颗星星.嗯,我应承着.我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我想像着天上的星星.雅雅说,奶奶以前说过,人死了,就会变成一颗星,夜夜看着牵挂的亲人.我想有一颗星是奶奶,它在看着我呢!奶奶会说,好孙女,咬紧牙关,再大的坎也会翻过去.奶奶经常用掉光牙齿的嘴对我说这句话.

我昏昏沉沉只想睡,雅雅隔一会儿就喊我,李海拔,别睡啊!我没睡.红蕾呢?红蕾又睡了,我摇不醒她.我想红蕾凶多吉少.我说,我们轮流唤她,哪怕有一点意识,她可能会听到我们的声音!

我和雅雅轮流喊她.天快亮时,邓红蕾又一次醒来.雅雅说,你终于醒了,我和李海拔叫了你一晚上.邓红蕾说,我是在做梦吧?我感到自己在一个幽暗的邃道里飘浮,那邃道深不见底,我一会儿下沉一会儿上升,听见有声音叫我,我便往上浮动,像池子里的溺水者,拼命往上划,最后我挣脱了,一下就看到这缕亮光.雅雅说,你记住啊,出去后我们还要同桌同一个寝室,一直读到毕业.两个女生说话时,我困乏已极,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喊声惊醒.一、二、三,起!伴随着用力的喊声,十几根粗大的木柱同时撬动了水泥板.李海拔,我们有救了!雅雅的嗓音掩饰不住兴奋!叔叔,谢谢,谢谢你们!后面这个小洞里还有一位同学,你们先救他.不,雅雅,先救你们……

我是刘老师,邓红蕾,你听见了吗?刘老师的声音已变得我都听不出来了,嘶哑得像水泥灰.邓红蕾被拉上去了,她躺在刘老师满是血迹的怀里,抽泣得像个孩子.刘老师抱着她时,眼眶湿润了,我看到他的双肩在颤抖,他的声音像慈爱的老爸爸,乖孩子,出来就好,别哭,别哭啊!

雅雅说,要把王军涛救出去了,李海拔,松开你的手!我不想松开,我怕再也抓不到老五的手了!雅雅说,老五早走了!我说,你看清了?她说,老五的后脑没有了.我不愿放开他的手.有人在说,同学,别耽误时间了,还有人等着我们啦!我最后一次握紧他的手说,老五,来世我们还要做兄弟!我的手一松,求援人员把他抱走了.永别了,好兄弟!天堂里没有地震,但愿你在那里平平安安……

营救雅雅的时候,遇上了麻烦.雅雅的腿怎么也无法取出来.救援的叔叔一筹莫展,叫来了医生.医生撕开她的裤子,用镊子夹住腿上的皮问,有感觉吗?雅雅摇头.医生说,她的腿保不住了.救援人员望着医生说,你想想办法!医生说,这里没有条件啊!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用你手上的钳子夹断她的腿吧?雅雅看看叔叔,又看看医生,她的眼睛在两个人的脸上移动.她说,叔叔,怎么都行,只要能让我出来,因为后面还有李海拔,他还在等着,还有那么多同学和老师压在下面,不要耽误太多时间.她把眼睛移到拿钳子的叔叔脸上,她说,你姓什么?姓肖.肖叔叔,来吧,我不疼,我的腿早就没有知觉了.医生用绷带勒紧雅雅的腿时,拿钳子的肖叔叔犹豫了,他带着哭腔说,小姑娘,我怎么下得了手啊!肖叔叔别害怕,你的救命大恩我永远也忘不了!雅雅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她的表情是那么坚定、从容.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被震撼了.我在心里说,雅雅,我永远也忘不了你这一刻的神情,那是我见过的天下最美的表情!

肖叔叔站起来,举着剪钢筋的大钳,弯下腰来,移到她身旁,慢慢靠近她的腿……

咔嚓一声,肖叔叔瘫坐在地.另外两位叔叔扶起他,他移开两步跌坐在水泥板上,满是血污的双手捂着脸,肩膀颤动着,泪水从指缝中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医生拿来一把菜刀.他咬紧牙关,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用菜刀割掉她腿上的皮和肉.医生的手抖个不停.医生说,我拿了一辈子手术刀,还没拿过菜刀做手术.在整个过程中,王雅晴闭上眼睛,抿住嘴唇,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容.

医生终于放下血淋淋的菜刀,大口大口地喘气.一位救援叔叔要抱走王雅晴时,她说,叔叔,小洞里有李海拔,你一定要救他!又拉着我的手说,老土,快点出来哦,我会来找你,记住我们的约定!

瞬间,我和雅雅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这一去,不知能否再见?我多么想攥紧这只手,永远不分开.十根指头紧紧交织在一起,万语千言无声地汇流,全身循环着她传递的力量.那一刻我暗暗发誓,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要找到你.我要牵上你的手,一生跟你一起走!

我们被同一块水泥板砸中,雅雅失去了左腿,我失去了右腿,我们将用残存的腿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我自己用钳子夹断骨头,又用菜刀割掉了皮肉,离开了废墟.我在做着这些事情时,头脑很冷静——震后出奇的冷静,手上也有一股崭新的力量.因为我看到了雅雅坚定的神情,绝望、犹豫、害怕,都在那一刻化为乌有.我超越了恐惧,心中有一条海拔线在冉冉上升.从今以后,我知道“海拔”两个字的分量,就像我们教室后面那些直接云端的山峰.

一缕天光落进我的眼睛.这是人间的光亮!我又回来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妹妹,还有刘老师、王老师,我的亲人,我的学校,我又回来了!我在心底默默地说.双手却护住了眼睛,因为我的脸上早已热泪长流!

医生把我抱下废墟,刘老师的背弓着,等待着我的到来.刘老师头上的血跟头发粘在一起,一缕一缕的;双手完全磨破了,指甲盖翻到外面.衣服挂得东一块西一块的,灰头土脸又浑身血迹.我趴在他的背上,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李海拔呀,你太高了,我没法抱你,只能背你了,刘老师说.刘老师的背像我爸爸的背,小时候爸爸就是这样背着我去看爷爷奶奶的.

我问他,找到王老师了吗? 刘老师摇头.他女儿在山下的幼儿园,怎么样了?刘老师叹了一口气,听说幼儿园和小学都被垮塌的山体埋掉了.你女儿佳佳也在上小学呀?是啊,王老师的毛毛和我的佳佳……刘老师的腰深深地弯下去,似乎要折断了,我能感觉到他心尖上的痛.我的心尖也掠过一阵颤栗,妹妹天香也在幼儿园啊!

刘老师把我背到救护车上.我说,老师,我要去找妹妹,我不去医院,我要找妹妹.刘老师说,你这个样子,哪能走路啊!幼儿园和小学活下来的孩子都在这儿了,老师要带他们转移到山外安全的地方,我背上你去看看吧!

这是山头与山头之间难得的一块平坝,方圆几十里相对安全的地方,幸存的人们都拥向这里.受伤的坐在树下,身上披着随便捡到的衣服抵御寒冷.更多的人,还在扑向那个大废墟,探问,寻找,送水和救援.巨大的土堆,像个冰冷的死尸.我知道那下面还有热气腾腾的生命,正用顽强的意志同死神抗争.我默默地祝福他们,坚持啊,兄弟姐妹们,坚持到底,永远不要放弃,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

天下起了雨,人们在雨中集聚到一起,准备往外撤离.

我在一群孩子中,看到了天香!她正准备从一位老奶奶手上接过一碗飘着热气的稀粥,她向老奶奶鞠了一躬.老奶奶说,乖孩子,多像我的小孙女!天香说,她上大班,还是中班?奶奶说,一个大班,一个中班,都没了.奶奶的语气平静得出奇,就像说着一桩陈年旧事.刘老师说,那位王婆婆,地震后搬出自己家的锅和米,一直在这里熬稀粥,她招呼孩子们,小孙孙,饿了吧,快来喝一口奶奶熬的米汤……

似乎我们之间有感应似的,天香也看到了我.她放下碗向我跑来,一边喊,哥,哥哥!跑两步,又转身回去,端起碗慢慢走来,担心泼撒了米汤.刘老师蹲下来,好让我和妹妹说话.哥哥,快来喝一口热汤.我喝了一口,把碗放在地上,紧紧地拉住妹妹.妹妹嘤嘤地哭了,哥哥,你的腿……我好害怕!现在不怕了,香香,你要跟着老师,我会回来找你,给你买棉花糖,好多好多的棉花糖!

我把稀粥留给天香,喝下去,啊?天香看着我的腿,眼睛一直盯着白色的纱布.乖,喝完这碗汤!你要去医院吗,医生会给你打针吗?等香香喝下这碗汤,我就去医院.天香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嘴角还有两颗米粒.刘老师重新背起我时,天香向我挥手,露出了换牙落掉的缺牙巴.我笑,她也笑.告诉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我出来了,我会活着!我大声喊.

救护车启动的一刹那,我看见刘老师又爬上了废墟.

救护车上,在我身旁,一个小女孩的手离开了妈妈的手,母亲在奔跑,她一直跟在车后奔跑.由于伤员太多,医生没法载上家属.母亲终于落在后面,她追不上汽车了.她扑倒在地,双手向前伸开,汽车的声音掩盖了她的哭声.小女孩看不见这一幕,她只是看着周围.我说,小妹妹,你躺在我手臂上,这样可能舒服一些.我抱着小女孩,让她的头枕在我的臂弯里.她的头流着血,用撕烂的布包裹着,血从布里渗出来,流到我的手臂上.疼吗?小女孩说,不,只是有点痒.我说,饿了吧?小女孩说,没感觉,不知道饿了.你伤着头了?只是擦破了一点皮.小女孩说得很轻松.到医院就好了,医生会帮我们的.

我安慰她.你的腿哪去了?坏了,我不要它了,以后要个新的.我也竭力显出很轻松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闭上眼睛.嘿,小妹妹,千万不要磕睡.为什么呢?她竭力睁开眼睛.等会儿到了医院呀,护士阿姨会给我们发糖的.你要是睡了,就错过了.我灵机一动,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小女孩的眼睛清纯得就像没有一点杂质的山泉.那我要等着,要是有巧克力就好了.妈妈说,巧克力能补充体力.你真聪明,以后见到你,我请你吃巧克力,好吗?好呀,那你喜欢什么?我有奶奶给的压岁钱!我喜欢棉花糖,吃过吗?吃过,奶奶买给我吃的.

小女孩的眼睛一会儿闭上,但她又顽强地睁开.她说,我不睡,不睡.我看出她在挣扎,顽强地不让自己睡过去.我说,你真是一个勇敢的孩子!不,哥哥,我也害怕.你不害怕吗?我,哦,呵呵!我笑起来.你还笑呢,哥哥!是的,小妹妹,笑一笑,就不害怕了!那我也笑笑,小女孩露出了红红的牙龈.你在换牙,同我妹妹一样!你有妹妹,她也掉牙齿?是啊,掉了两颗,上边的,门牙.我掉了三颗,长了一颗新的.妈妈说,不能吃南瓜籽,吃了以后新牙不整齐,难看得很!我用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还看了看周边的伤员,小女孩聪明极了,她说,我小声点.我点头,说,你只要看着我就行了,千万别睡!我是想让小女孩少说话,她伤得不轻,要节省体力.

她一直看着我,看着看着眼睛就直了.我急啊,心想,汽车快点,再快点!救护车开到医院时,医生立即爬上车来,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眼睛,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脏.医生问我,你是她的亲人吗?我点头.是她的什么人!哥哥,我是她哥哥!对不起,她已经走了.怎么可能呢?叔叔,她一直没睡,一直睁着眼睛,刚才还在同我说话……孩子,你听听,没有心跳声.医生把听诊器塞到我耳朵里,安静,巨大的安静,她已经走进安静的天国,变成一个轻盈的天使了.

我对医生说,叔叔,帮我买一块巧克力,行吗?我身上没带钱,很对不起.请帮帮我,这是妹妹临终的愿望,行吗?

医生跳下车跑向旁边的小卖部,很快买到了巧克力.当担架抬来时,医生把小女孩抱到担架上.我在女孩的手上塞了一块巧克力,又在洁白的枕边放了一块,我说,小妹妹,哥哥给你送巧克力了,愿你来生甜甜蜜蜜.医生看不下去了,他用手轻轻地合上小女孩的眼睛.

躺进担架上的那一刻,我再也支撑不住了.我说,叔叔,我想睡一会儿,从地震到现在,我没合过眼.医生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你放心,睡吧,你的生命体征好着呢,我会全力照顾你的!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就与很多人的生命相联.也许这些人从未与你蒙面,也许这些人远在天边,但我们互相之间,有看得见看不见的缘.我们每天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别人的劳动成果.谁没吃米面?谁没睡床?谁没住房?每一件日用品中都有别人的心血.从历史纵向上看,我们是生命长河中的一个链条,一代又一代之后有了我们,我们又将成为后人的前辈,并为后辈的成长感到由衷的欣慰.

我们有共同的情感:爱、恨、思念、焦虑、无奈,我们有共同的畏惧:担心灾难,害怕死亡.我们有相同的宿命:在时间的一段和空间的一点.但愿死亡和灾难照亮我们的心,让我们彼此体贴,心手相联,以自己的疼看到全人类的痛,以自己的关爱赢得世界的温暖.

—— 写后的话

(责任编辑 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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