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范文网-权威专业免费论文范文资源下载门户!
当前位置:毕业论文格式范文>硕士论文>范文阅读
快捷分类: 绿大地案例参考文献 大地文学杂志 开题报告赛珍珠大地 军理课论文地大

关于重返大地之上相关毕业论文开题报告范文 和重返大地之上有关大学毕业论文范文

分类:硕士论文 原创主题:重返大地之上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3-31

重返大地之上,本文是关于重返大地之上大学毕业论文范文与大地和重返相关论文范文集.

我从城市回到乡下,除了几本要看的书以外,什么也没带.在城市里生活,肉体和精神的负累,已经够沉重了.我不想再把这沉重带到乡下去.否则,生命将不能承受其重,心灵也会变得伤痕累累.倘在这个世界上短暂求活人,都活成这般苦不堪言,也真够可悲的了,又哪来快乐和幸福可言呢.

最先出来迎接我回乡的是风.这么多年了,风还认识我.它能嗅出我身上的气味——那种带着草香和泥土的气息.我是被风吹着长大的,它们熟悉我的脾气和性格,就像我熟知它们的体态和呼吸.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风总是和落日连在一起.傍晚时分,我背着背篓,或牵着一头牛,走在山间的小路上.风吹着路边的野草和树叶,沙沙沙的声音,像成千上万只春蚕在啃噬桑叶.夕阳像画家的颜料,从远处的天幕上泼下来,形成一幅抽象画.那是自然的大写意,是风雕刻出来的人间杰作.我在风中走着,在大地上走着.我追赶着风,牛追赶着我.风改变了乡间的时间和岁月,也改变了乡村人的日子和憧憬.

路边的野花次第开放,黄的、紫的、粉红的……安静而不张扬,却又带着点野性.小时候,我曾将一朵野花,偷偷地放进一个姑娘的书包里,以表达我对她的喜欢;我也曾将一束野花,献给一只死去的麻雀.野花给过我太多情感上的慰藉和青春期的梦想.蜜蜂是最爱花,也是最懂花的.它们围着花朵翩翩飞舞,仿佛几个姑娘在向意中人诉说心事.嗡嗡嗡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过路的行人到了自己的私语.蜜蜂和花朵都是害羞的.

太阳红彤彤的,像一枚印在天空的印章.路旁的草叶上,还挂着露珠.那一颗一颗的露珠,晶莹,圆润,蕴藏着季节的秘密.我弯下腰,摘一片草叶,把那露珠滴入自己的眼眶里.顿时,我的眼睛变得清亮起来,似揭去了蒙在我眼睛上的一层荫翳.幼时,我早晨从床上爬起,揉着惺忪的眼,便向屋后的竹林走去,摘一滴竹叶尖上的露珠,放入眼里,周身瞬间就被激活了,慵倦退去,神清气爽,人的气脉一下子与天地接通了.我爷爷一直用这种方法来进行视力保养.他称竹叶尖上的露珠为“神水”,说长期用“神水”洗眼,不但明目,还延寿.我爷爷活了七十几岁,眼睛一直很好.他说,多亏了“神水”,让他没做睁眼瞎.他活了一辈子,是把这个世界看清楚、看明白了的,也把自己的人生活通透了的.

认识我的,还有那些树.多年不见,它们都长得茂盛、葳蕤了.树冠像一把把翠绿的伞,罩着地面.干活累了的人,可以到树荫底下歇一歇,或打个盹,缓解身心的疲劳.夏日里,许多鸟儿喜欢来树上筑巢,嘁嘁喳喳闹翻了天.有时,人从树下走过,听到鸟叫,抬头一看,一泡鸟屎正好砸中额头.生气间,忍不住想骂一句鸟.可话未出口,头顶的鸟儿却唱着欢快的歌,展翅飞远了.留给你的,只有郁闷;只有委屈;只有抱怨;只有酸楚.

树的品种很多,有刺槐、麻柳、苦楝树、泡桐树、柏树、李子树、椿芽树……我最喜欢的是李子树,倒不是它有果实可吃,而是因为那洁白的李花.我喜欢李花的素洁、干净.几场风一吹,它就静静地开放了.一点都不张扬,不像桃花那么红艳,招惹是非.我至今保存的一个笔记本上,还有我曾用铅笔勾勒出的一幅李花图.而且,我还给这幅画起了一个雅致的名字:“夕照李花”.李花开在树上,也开在我的心里.开在树上的花,是短暂的;而开在心上的花,却永不凋零.

椿芽树给我的记忆最深.它常常和我母亲的头痛病联系在一起.那时侯,母亲经常喊头痛.头一痛,就叫我爬上树去摘椿芽.母亲说,用椿芽炒鸡蛋吃,可以治头痛.母亲也不知道这个偏方是从哪里来的,好像是听奶奶说的,抑或听外婆说的.总之,我为母亲摘过无数次椿芽,可就是不见她的头痛病好.母亲头痛病严重的时候,就用一张白帕子,死死缠住额头,痛得在床上滚来滚去,汗珠一颗颗往下掉.我见母亲可怜,下午割草的时候,都不忘爬上树为她摘椿芽.好几次,我从树上摔下来,把头磕破了,血水一样朝外流,吓得跟我一块割草的伙伴哇哇大哭.为不让母亲发现,我先用地瓜藤流出的汁液把血止住,然后,朝脸上抹泥巴.这样,母亲就不容易发现了.可母亲到底还是识破了我的伪装,她忍受着疼痛问我: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说:割草时不小心摔的.母亲说:编吧,接着编.一阵沉默之后,母亲一把将我拉过去,揽进怀里,抱头痛哭.一边哭,一边抚摸着我的头说:乖孩子,以后别再为妈妈摘椿芽了,听话.我点点头,也跟着哭了起来.很伤心,很绝望.后来,我才知道,我为母亲摘回的椿芽,她并不是炒鸡蛋吃的,而是在滚水里汆一下,就强迫自己咽下去了.母亲把家里的那些鸡蛋,统统变成了我和父亲的口粮.

树总是跟我的生命达成了一种默契,它们给过我希望,也给过我失望.我曾清楚地记得,在那些暗淡的黄昏,我走进那片树林,坐在铺满落叶的地上,看倦鸟归巢,听风吹树响;看星星如何穿过林梢,送来夜的宁静;听虫鸣怎样从地缝钻出来,带着月光的气息……

我的每一次返乡,其实都是在返回一棵树的过程.

夜里,周围异常的清静.父母劳动了一天,早早地睡了.我怕影响他们睡觉,索性拉灭了电灯,点上一支蜡烛.暗黄的光影投到墙壁上,冷冷的.宛如我儿时的记忆,朦胧,缥缈,带着几分缠绵和温暖.躺在床上,即是躺在故乡的胸脯上.床底下,两只老鼠在叙旧,有悲伤,也有疼痛;有喜悦,也有美好.它们说到自己的童年、青年和壮年,说到时间的无情和岁月的沉重.自然,它们还说到了这张床,床上躺过的人.在我未出生之前,一直是我的父母在这张床上睡觉.我出生后,床上便多了一个我.再后来,等我长大了,有了单独的床,那张床又重新归属于我的父母.而老鼠们,也在这张床底下,繁衍它们的后代.人知道不少老鼠的秘密,老鼠也知道不少人的隐私.那些荒凉的夜晚,老鼠们目睹了一个人的出生;见证了两个人的苍老;聆听过三个人的梦呓和鼾声.只有床是沉默的,它似一个隐忍的智者,紧贴着大地,有几分孤寂的美.

蟋蟀是天生的歌唱家,集体躲在墙壁缝里举行烛光晚会.歌声低沉,迂回,短促,苍劲.这种久违的乐音,让我心静如水.我披衣下床,端着蜡烛四处搜寻,欲捉一只来玩.可只要我稍微靠近墙根,那声音便戛然而止.待我转身离开,复又歌声四起,美妙无比.我是听着蟋蟀的歌声长大的.有一年,我因故辍学,整天在家闷得慌,食欲不振,精神萎靡,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母亲每晚为我泪湿枕头,眼睛都哭肿了.父亲为了安慰我,也安慰他自己,亲手替我编织了一只蟋蟀笼子.他还跑去野草丛里逮来两只蟋蟀,关进笼子里,逗我开心.那段时间,我一直把那只笼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晚上寂寞得无法入睡的时候,就睁着眼看笼子里的蟋蟀相互打斗,听胜利者的赞歌,以此来消解心中的忧愁和落寞.那两只蟋蟀,曾给过我莫大的精神慰藉和心灵抚慰.那只蟋蟀笼子,至今还被我保存着,它将伴随我一生.那只笼子给我的,何止是两只蟋蟀的快乐啊!

夜越来越凉,我却并不感觉冷.蜡烛的火苗越燃越旺,照亮黑暗的屋子,照亮这个古老的小村,也照亮我的心.小时候,没有电的日子,屋里就点燃一盏煤油灯.我在灯下看书,写字;母亲在灯下织毛衣,纳鞋底;父亲则坐在矮凳上编箩筐.一盏灯,给了我们生活的曙光.现在,父母都老了,一盏灯,已经无法给予他们更多的温暖,但他们仍在为一盏灯而活着.我也在为一盏灯而活着.我们彼此都能感觉到那盏灯的存在,它就燃在我们的心里,燃在我们相互的挂牵和祝福里.

隔壁依稀传来父母熟睡的鼾声,那么轻柔,又那么粗粝.像是从大地深处发出来的,带着庄稼和野草的气味.从这鼾声里,我听出了被岁月碾压过后的疲惫,更听出了被霜雪摧残之后的坚韧……

这个夜晚,我注定无法入眠.沉重的肉身束缚不了渴望朴素的心灵.辗转反侧下,翻开书本,泛黄的纸页上,恰是东坡词句:“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人生的苦恼再次涌上心头.我索性连蜡烛也吹灭,打开房门,向院坝走去.

院坝一旁堆满了母亲割的柴草,那些草是经过冬天的,散发出淡淡的苦味.我走过去,靠草堆坐下,一股薄凉从臀部窜至背脊.我打了个冷颤,寒气像一层纱,裹住了我.望望夜空,一弯新月高挂,明晃晃的,照着安静的大地.这月亮,曾照过多少帝王将相,照过多少英雄豪杰,照过多少才子佳人……可如今,他们安在?月色依旧,魂兮归来.仔细想想,多少往事付诸笑谈,多少苍生寄予流水.该消逝的都消逝了,该淡漠的也已淡漠.是非功过,宠辱得失,悲欢离合,恩怨纷争,有哪一样不烟消云散,抵得过一抹月色的宁静!

一阵明显的风,送来花的清香.环顾四周,却并不见花,但我又的确嗅到了花香.也许,这花香是从我的心底,抑或记忆里飘散出来的吧.我推开院坝的栅栏,向左边的菜圃走去.菜圃里,满是母亲栽的蔬菜:莴苣、四季豆、小白菜……青油油的,绿得鲜嫩.几只萤火虫,爬在菜叶子上,发出蓝色的光.夜便多了几分柔情和浪漫.我蹲在菜圃中,俯耳贴近蔬菜,我仿佛听到了它们伸懒腰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富有质感.我还听到了蚯蚓在泥土里拱动的声音,它们是天生的“松土工”,以无私的劳动,帮助蔬菜吸收土里的养分.

菜圃的边上,两棵高大的梧桐树,直指苍穹.其中一棵树上,筑着一个鸟巢.近看,酷似一顶倒扣的毛毡帽.巢里不时发出两声鸟叫,我猜想,那一定是我无意中闯入了鸟雀的幽梦.它们认出了我这个乡下孩子,在睡梦中向我问好.动物是极通人性的,它们也有尊严,内心孤傲,喜欢本质上朴素的人.讨厌那种满身市侩气,一离开乡村就忘了祖宗、忘了根的人.

重新回到院坝,雾气濡湿了地面和草堆.一只猫,静静地卧在院墙上.身子蜷缩成一团,把温暖抱住.那种简单到极致的幸福,真让人羡慕.我们家那条小黄狗,也乖乖地睡在墙根,守着我们这座简陋的房屋,屋檐下挂着的犁铧、锄头、镰刀……

这一夜,我是活得过于奢侈了,我发现了不少自然界的细节和秘密,我重新成了一个与大地厮守的人.

早晨的空气,湿漉漉的,透着薄凉.远山近树,全被一层雾岚罩住.村边的古井旁,有几个人在挑水.井壁上,爬满了青苔.井口的几块条石,凹陷下去,被磨损得光滑了.历代村民都饮这口井里的水.那些曾经饮过井水的人,有的已不在人世了,而这口井还在.井里的水,依然从地心深处汩汩地冒出来,滋养着这个村庄,村庄里的植物和动物.记忆中,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母亲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井边挑水.我站在院坝边,默默地看着她肩挑两个大大的木桶,向古井边走去.那瘦削的背影,那水桶搅动井水的声音,那提水揽绳的动作,一直在我的大脑屏上放映.这是母亲给我的最为深刻的印象.多年来,她和那口井一起,植入了我的生命.每每想起,都有一种辛酸中的温暖,让我饱含热泪.我感念那一口幽深的井,以及那像井一样幽深的生活.

那口井,还是一面镜子,照过我的童年,也照过我的青春.母亲是断然不敢让我们去井边玩耍的,时刻都提防着.只要我们一靠近井边,她就气势汹汹地从厨房跑出来吼道:远点耍,掉下去咋办.我们像受惊的兔子,匆匆逃开.母亲不在家的时候,那口井则对我们具有天然的吸引力.邀约三两伙伴,偷偷揭开井盖,趴在井沿上,朝井里丢石子.石头落水的咚咚声,曾激起我们心中无限涟漪.我们还朝井下喊话,你一句,他一句,回音悠长,伴着串串笑声.那笑声里,夹杂着乡下孩子的顽皮和率真,成长的忧喜和心灵的秘密.我们那几张稚气的脸,倒影在水面上,水一样干净.我们互相扮着鬼脸,逗自己开心.扮着扮着,一只青蛙跳入井中,打破了水面的宁静.水波扩散,起了皱褶.我们的脸也跟着破碎了.同时破碎的,还有我们的童年光景——那些简单的快乐和忧伤.

有一段时间,那口古井突然沉寂了,像一个垂暮老者,沉沉睡去.那个圆圆的井盖,像一张大饼,遮住了井下的动静,也遮住了时间和悲伤.我们从此再也不敢去井边玩耍.挑水的人们也不再去井里挑水,而是跑到村头的池塘里去挑.井变得诡异起来,远远望它一眼,都会使人毛骨悚然.这一切,源于一个孩子的死亡.那个孩子,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一天放学后,他请求母亲为其买一双白网鞋,说学校里某某同学刚买了一双,穿着很好看.母亲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只说家里缺钱,你的学费还欠着呢,等圈里的猪喂大卖掉后再买吧.孩子也没有反驳,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待到天快黑尽的时候,孩子的母亲发现儿子失踪了,她一边哭一边找,哭声惊动了村里所有人家.全村的人都在喊孩子的名字,可没人回应.最终,当人们打着火把,从古井里把孩子捞上来后,发现孩子那双打起趼子的脚上,套着两只塑料凉鞋.其中一只,鞋底已经磨穿,鞋袢也已断裂.断裂处,用一条布带,缠了又缠.

孩子死去不久,孩子的母亲就疯了.疯了的母亲,常常守在井边,从清晨坐到傍晚,从傍晚坐到深夜,又从深夜坐到黎明.春去秋来,几番霜雪过后,肉体和精神的创伤,都被琐碎的生活抹平了.渐渐地,村人们又开始饮用这口井里的水.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人继续活着.只是,逢年过节,人们都不忘去井边烧一沓纸,上一炷香.悼念消逝的人,消逝的日子……直到另一个季节,从消逝中抬起头,缓缓走向大地.

跟古井差不多老的,是那棵黄葛树.虬枝盘错,根深深地抓住泥土.每一条根,都是一段光阴.那粗大的树干,需两个大人伸手合抱,方能箍住.黄葛树的叶子,四季长青,总是那么绿,那么沉静.你很难看到时光从它身上走过的痕迹,仿佛它永远不老,抑或它就是时间本身.曾经,在它的绿荫掩盖下,光着屁股逮蚂蚱,躬着脊背捉蛐蛐,匍匐身子掏蚯蚓的那帮顽童,个个都已人到壮年.经历了生活的摔打和磨砺,饱尝了人世的辛酸和凄楚,变得成熟,也世故了.可只有它,依然苍劲,挺拔,傲岸,坚韧.风雪压不屈它,骄阳晒不枯它,一副永远冷眼看世间的姿态.

夏日傍晚,村中的老人各自端了凳子,聚在黄葛树下乘凉,拉家常.手里摇着蒲扇,摇得很轻,很自在.渴了,就舀一碗井水,咕咕灌下肚,一身清凉.他们年轻的时候,没有时间清闲.现在老了,劳累了一生,总得留点时间给自己.他们坐在树下,围一个圈.面对一棵树,开始回忆往事——庄稼,风雨,泥土和天空,人和牲畜,繁衍和衰老……事儿还是那些事儿,今天谈完,明天接着谈.周而复始,百谈不厌.人老了,大概都这样吧,喜欢唠叨,把一件小事情重复上千遍.听的人或许早就不耐烦了.但他们不管这些,他们不需要听众.他们只说给自己听.人活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人能够走进他们的内心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交给自己,把孤单交给孤单,把衰老还给衰老,把痛还给痛.大多数的人,就这么在回忆中走完一生.

比那些老人有趣味的,是村中的妇女.中午或黄昏,她们提桶拿盆来井边洗衣服.衣服有丈夫的、儿女的,也有公公婆婆的.她们勤劳,贤惠,孝顺,有着农村妇女的朴实和善良.衣服都很旧了,有的还打了补丁.但她们的日子是快乐的,心情也是愉快的.边洗衣服边聊天,聊自己的儿子,谈自己的丈夫.当然,也少不了说说女人的私房话.说高兴了,就哈哈大笑.那笑声,像一袋种子,被风吹得四处乱飞.种子落在什么地方,就会生长出一个女人的气息和柔情.

树和女人,都是一座村庄的美学.

母亲在地里除草,锄头旧了,却依然锃亮.锄头是母亲手的延伸,它替母亲抵达了土地的深处.母亲信赖锄头,胜过信赖自己.锄头上,储藏有母亲的体温和汗水,欢笑和忧愁.锄头每挖一锄地,母亲的手就粗糙一次,额际上就多一道皱纹.那一块块被锄头翻挖过的土地,便是母亲一生的疆土.岁月轮回,秋收冬藏.母亲在那些贫瘠的土地上收获过高粱、大豆、小麦、*……也收获过炎热、霜冻、眼泪、苦痛……母亲用她收获的粮食,喂大了我,也撑起了我们这个家.但锄头,也挖掉了母亲的风华和美丽,以及女人所特有的灵秀.

我站在田垄上,担心累着母亲,劝她歇一歇.母亲头也不抬地说:累不坏.我抢过母亲手里的锄头,想帮她锄地.可手中的锄头就是不听使唤,还差一点挖到脚趾.母亲朝我笑笑,说:锄头也认人.说完,夺过锄头,重又埋头锄起地来.我一下子感到羞愧.我一直自称是土地的儿子,却不想已与土地有着如此之深的隔膜.到底是土地亏待了我,还是我背离了土地呢?我摸摸手掌,被锄柄磨出的两个血泡,像两颗硕大的红痣.一阵尖锐的刺痛,火辣辣的,穿过我的手心,直逼情感而来,让我来不及防范和躲藏.凝视着母亲俯向大地的身影,我看到了一种深刻的宁静.那宁静,足以让人再活一次.

被刈除杂草的田地,粗粝,却也光鲜.我曾赤脚站在泥地上,让黏软的泥土塞满我的趾缝.那种薄凉,痒痒的感觉,值得用一生去铭记.

仍记得那些时光暗淡的午后.父母在地里辛勤地劳作,我则独自蹲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个角落,捏“泥塑”.我像揉面团一样,把泥土搓成各种形状,凭想象随意造型.马、牛、狗、猫……在我的手下变魔术似的出现,简单,大写意,不饰雕琢.它们,我也.父母挖一会儿地,就扭头看看我.目光刚一触碰,就融合了.像风遇到风,像水遇到水.父母在用泥土塑造他们的生活和人生,我也在用泥土塑造我的性格和世界观.

我离开故土,已经很多年了.这许多年来,我像一片浮萍,借着一点风,飘来飘去,无根,悬浮.我不知多少次在梦里,看见父亲坐在一片山坡上,望着落日,点燃一袋烟,守着地里的庄稼;看见母亲弓着腰,走在菜地里,捉菜叶上的青虫.青虫毛茸茸的,肥胖胖的,日子过得逍遥而从容;看见我——一个浪子,游走在田野上,四顾茫茫,无所依……

没有我在的日子,母亲一定也是寂寞的.不然,她就不会每天上坡干活时,都把那头山羊带在身边.那头羊,是她的另一个儿子.山羊很听母亲的话,让它跪下就跪下.跪下后,还用嘴去蹭母亲的腿.那种亲昵,那种情分,让人动容.母亲总是用上等的青草来喂养它.羊吃饱草后,就乖乖地卧在地垄边,陪母亲干活.自己的儿女靠不住,伴着一头羊老去,也是好的.至少,不至于让自己的晚年活得那么凄凉,落寞,失去尊严.父母是儿女的另一片大地,另一个故乡,精神的根,血脉的藤.而儿女,则是父母最后的牵挂,最大的伤,最深的痛.

重新走在故乡的大地上,我想到许多的事,许多的人.有内疚,有忏悔,有难过,有感恩……我憎恨过往生活的虚假和麻木,痛惜曾为那些毫无意义的人际纠纷、尔虞我诈所消耗掉的光阴.世间没有一样东西是没有道理的,你在生活中苦苦求索所得到的,并不比你从中失去的多.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身后的事,终归是寂寞的.最终接纳你的,唯有大地.

吴佳骏,青年散文家,在国内文学刊物发表作品愈两百万字.主要著作有《掌纹》《雀舌黄杨》《飘逝的歌谣》《谁为失去故土的人安魂》等十部.现居重庆.

责任编辑 冯祉艾

点评:上述文章是一篇关于经典重返大地之上专业范文可作为大地和重返方面的大学硕士与本科毕业论文重返大地之上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职称论文论文写作参考文献.

参考文献:

1、 大地之上,苍天之下 龙章辉(侗族)1一、二、三、四、五、六、七 新鲜的晨光刚涂亮古老的山道,从古苗疆巫水河畔一个名叫李家团的山寨里,迤逦出七个人影 七个人、七条汉子、七兄弟,不约而同地接到某种神秘指令,不约而同地从劳作的.

2、 奔驰在齐鲁大地 长空比翼,大地驰足,在辽阔的齐鲁大地纵情奔走,感受天地辽远,大海宏阔,秋风无涯 在我心里,山东是神一样的地方姜子牙在这里分封三山五岳;泰山的玉皇顶是天帝在人间的行宫;崂山里的道士穿墙而过到月亮里喝酒;.

3、 绝密飞行:将周总理骨灰撒向江河大地 1976年1月15日晚8时15分,一架飞机从北京东郊的通县机场秘密起飞,在广袤浩瀚的夜空中,将周恩来总理的骨灰轻撒在祖国的江河里和大地上,实现了周总理不保留骨灰的遗愿 多年来,有关为周总理撒骨灰的报道.

4、 大地尽头 出里斯本不远,就到了欧亚大陆最西的尽头,面临大西洋,海的另一边是美国东海岸 如果不是因为参加与小说有关的会议,不会专程到这大地极西之处 对于“大地尽头”这样的词,不同人有不同的.

5、 一部全新揭秘托尔斯泰创作的专著评《列夫托尔斯泰的大地崇拜情结与其危机》 列夫·托尔斯泰的大地崇拜情结及其危机,张中锋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5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1828—1910) 是19世纪俄罗斯文学的.

6、 托尔斯泰的特殊声音读《列夫托尔斯泰的大地崇拜情结与其危机》 列夫·托尔斯泰的大地崇拜情结及其危机,张中锋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5多年来张中锋教授以黄卷青灯为伴,与近200岁的托翁对话,续写着对托翁的解读 今天,推出了他的专著列夫·.